第183章 为人民服务
张超觉得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就是他当消防员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天天跟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们待在一起，每天都一起训练，一起相互较量，一起比进步，一起打篮球，一起出任务……
作为队里年纪最小的消防员，队里的其他成员不仅仅是他的战友，也是他的兄长，方方面面都照顾着他。
张超在小桉桉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讲故事一样讲述自己作为军人和消防员时的经历：
“我的老家在山区，家境贫困，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兄弟们都没有嘲笑我，反而趁着休假的时候带我到处逛，让我涨了不少见识。”
“兄弟们的父母也很照顾我，每次他们来队里探望都会给我也带一份东西，有些兄弟的父母还希望认我当他们的干儿子，他们每个人都很好，真的很好！”
“我的老家距离大城市太远，而且很多地方都没有通车，所以我的父母进城一趟不容易，当了兵之后，我们一家人就很少团聚了，兄弟们知道这件事后，就瞒着我拜托他们的家人朋友，悄悄地把我的父母从老家接了回来，给我一个惊喜……”
说到这里，张超那双至今都透着一股子正气的眼睛上情不自禁地覆上了一层水光，眼眶也变得通红。
提起那些暖心的往事，他就控制不住的感性了。
那些感动，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怀。
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张超硬生生地将差点儿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那个惊喜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个惊喜。”
张超发自内心地说。
小桉桉认同地点点头，如果有人给她制造那样的惊喜，她也会一辈子难忘。
话题打开，张超的目光不由变得深远，继续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
“除了这些温馨感动的事情，我们经常要做的就是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小到帮助市民救下困在树上的猫，大到去发生火灾的山林中救火，无论什么样的任务，我们每一个消防员都会全心全意地去执行，永远把国家和老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
时刻听从人民召唤，事故现场就是战场！
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怕牺牲，肩负重任，义不容辞，为国为民，不惜一切！
这是每一个消防员都镌刻在心里的宣言。
“对于我来说，最难忘的任务，还是抗震救灾和抗洪救灾。”
每一次参与抗震救灾和抗洪救灾，张超的内心都会产生巨大的震荡。
而且每一次完成这些救灾任务，他就会更加坚定自己的内心，要做一辈子的消防员。
“我成为消防员的第一年就遇到了咱们国内一场非常严峻的洪灾，我们全体武警消防员都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赶到了灾区。”
提起第一次抗洪救灾，张超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角，道：
“我承认，我当时年轻没经验，看到灾区的真实场景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
洪灾现场，可以说是满目疮痍，一片荒凉，毫无生机。
大地上所有的房屋、田地都被洪水所淹没，混合着泥沙的洪水就像是发了疯的黄河，不断冲击着周边的一切。
受灾的老百姓一个比一个可怜，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失去了高光，透着生无可恋。
那种气氛也是极其压抑的。
作为一名新兵，一名刚刚走上救灾战场的消防员，张超第一时间并不能克服自己的内心障碍。
听到张超的话，沈翊尘不由好奇地追问了一声：
“后来呢？你是怎么克服自己的心理恐惧的？”
“后来……”
张超的眼睛又控制不住地变得潮润，缓声开口道：“后来，我看到了我当时的队长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完全不在意自身安危地去救被洪水困住的老百姓。”
张超的目光变得深远，眼前仿佛清晰地呈现了当时抗洪救灾的现场和队长队友们的身影：
“有时候水太深，我们队长就把自己的身体当垫脚石，让被困的老百姓踩着他的肩膀过去，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灾民踩过我们队长的肩膀了，
我只记得我们队长有好几次差点儿被洪水冲走，但他从来都没有流露过丝毫害怕和退缩，他也没有休息，救完被困的老百姓，又带着我们清理阻塞救援船道路的淤泥。”
“可能是队长的救援精神感染了我，我也顾不上害怕，开始跟着队员们一起干！慢慢地就感觉不到恐惧了，只一心想着能多救一个算一个，能多疏通一条道路算一条，我们当兵的就要为人民服务，不能辜负老百姓对我们的信任和依赖，等老百姓恢复正常生活，我们再收队！”
张超当时虽然是一个新兵，但勇得很，总是追随着队长冲在最前面。
队长当年也很欣赏他这个小伙子，还说张超很像他刚刚入伍时的样子。
“但，天灾无情！”
“哎——”
张超没忍住长叹了一口气，一下子把沈桉桉、云卿时、沈翊尘三个人也带入了抗洪救灾的真实场景：
“我们救灾的过程中，老天爷还在不断地下雨，导致洪水不断地上涨，一些重要的堤坝都出现了散浸。”
“专家说，散浸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发生的后果不堪设想，很多堤坝出问题都是从小的散浸开始的。避免堤坝决堤造成更加严重的灾难和伤亡，队长就带着我们在洪水中逆流而上，去处理堤坝的散浸问题。”
说着，说着，张超的眼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哽咽：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老天爷像是疯了一样，不断地下着雨、刮着风，水位不停上涨的洪水也跟发了狂一样，波涛汹涌，我们的身体泡在水里，冰冷彻骨，但我们没有一个人想放弃，甚至更加斗志昂扬，就要让老天爷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齐心协力，人定胜天！”
果然，他们那些平均年龄只不过才二十岁的小伙子，凭着他们的团结勇敢，凭着他们的不屈不挠，凭着他们的救灾精神，赢了老天爷……
“救灾结束后，我才感觉到累，我的兄弟们也是，我们随便找了一个可以躺的地方，安心地睡了一觉。”
张超颇为感慨地长舒了一口气，道：
“在我看来，每次救灾过后的那一觉，是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若是没有完成救灾，他们再累也会失眠，甚至会埋怨自己不是铁打的身躯，不能一直不停歇地救灾。
听着张超的故事，小桉桉的心中愈发笃定：
他真的很爱自己消防员的身份，若是可以的话，他应该愿意一辈子不退伍，一辈子都是一名军人。
但，他又为什么选择离开消防队，从一个消防员变成了一个服务员呢？
这其中肯定藏着很大的隐情。
小桉桉像是探秘一样，目光在张超的身上逡巡了一遍，最后落定在张超手臂上那个超大超明显的纹身上。
以张超的性格，他应该不喜欢大花臂。
但他却给自己弄了一个大花臂，或许所有的答案都在他的大花臂上。
“哥哥，你手臂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
小桉桉奶呼呼地问了一声，仰起小脸凝上张超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以桉桉的了解，军人是不可以纹身的，纵使你已经退伍变成一个普通人了，但以你对军人这个身份的热爱，你应该也不会主动自愿地去纹身。”
眼前的小奶团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仿佛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能够看透一切。
“那是因为……”
张超的喉结上下滚了几滚，欲言又止。
“是为了遮挡什么吗？”
云卿时的目光也落在了张超的大花臂上，也目光敏锐地猜道：
“我听说很多人纹身都是为了遮挡身体上的一些缺陷，比如说疤痕。”
听到云卿时的话，小桉桉忙朝着张超追问：“哥哥，你纹身的那个位置，原先是有一道疤痕吗？”
“嗯。”
张超点了点头，没有再隐瞒，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
“我的手臂上确实有一道很丑陋很可怕的疤痕，是我们店长建议我去纹身遮挡疤痕的。”
“店长说，虽然有些人会对纹身的人有偏见，但更多的人会注意手臂上有疤痕的人，店长知道我不愿意引人瞩目，惹来太多的目光凝视，所以建议我纹身，纹身要比疤痕好很多。”
自从纹身后，确实很少有人再注意张超的手臂了。
因为现在手臂上有纹身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屡见不鲜。
反而手臂上有一条蜈蚣般的大疤的人比较少。
目前为止，季思妙是第一个说张超手臂纹身吓人的人。
沈翊尘也朝着张超手臂上的纹身看了看，满眼佩服地说：
“我也在一些短视频评论区看见过一些评论，很多退伍的消防员都会选择用纹身的方式遮挡自己因为救火而留下的疤痕。”
云卿时附和一声道：“消防员真的很伟大！我们应该向他们致敬！”
说话间，沈翊尘和云卿时煞有其事地朝着张超敬了个礼。
张超明显受宠若惊，忙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这么做。
小桉桉继续朝着张超询问道：“哥哥，你退伍跟你手臂上疤痕有关系吗？”
“……”
张超并没有及时回答小奶团子的问题，而是陷入了沉默。
他的眉心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的内心似乎在挣扎。
若是把疤痕的由来说出来，无异于把他手臂上和心里的疤痕同时硬生生地撕扯开。
但若是不把那些事情说出来，他的心病将会困住他一辈子。
沉默了半晌，张超鼓起勇气开口道：“我并不是因为手臂上有了这道疤而退伍，而是因为造成这道疤的那件事而不得不选择从队里离开。”
听到张超的话，小桉桉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三年前的一场火灾……”
三年前，张超所在消防队的城市里发生了一场奇怪的火灾——
火灾发生在一个有钱人的小区里，小区的各种设施都齐全完善，居民们的防火安全意识也很强，照理说，应该不会发生火灾意外。
但，那个特殊的周六，一个居民楼突然发生了燃气爆炸，导致了一户人家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灾发生的时候，那户人家家里除了男主人之外，女主人和他们的一双儿女都在家。
是女主人拨通了火警电话，得知灾情的第一时间，张超就跟他的兄弟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火灾现场。
由于女主人和两个孩子还被困在火场里无法脱身，张超就不顾自身安危地冲进去救援。
火势汹涌，女主人和小男孩在等待救援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小女孩昏迷了过去，但情况也十分不乐观。
本着能救一个算一个的原则，张超冲到小女孩的身边抱起小女孩就朝安全的地方走，就在这个时候天花板上的重物突然坠落。
张超下意识地要保护怀里的小女孩，就用自己的手臂格挡了一下，重物狠狠地砸在了他的手臂上，重物上燃烧的火焰把他手臂上一大片皮肉都烫熟烫烂了。
一只手臂失去了力气，张超的救援陷入了困境，他和小女孩一起被困在了火场，一时间无法脱身。
小桉桉产生了强烈的共情，似乎身处当时的火灾现场，一颗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忙担心地朝着张超追问：
“哥哥，你……你后来是怎么从火场里脱身的？那个小女孩呢？她被救出来了吗？活过来了吗？”
虽然张超现在就活生生地坐在她的面前，但小奶团子的手掌心还是沁出了一层黏腻的汗。
张超的眸色黯淡了几分，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道：
“没有……很遗憾，小女孩虽然后来被送进了医院抢救，但还是因为肺部呛入太多东西，污染严重去世了。”
小桉桉顿时也耷拉了小耳朵，心里难受地说：“啊？！小女孩的爸爸也太可怜了吧！一下子失去了妻子和一双儿女。”
闻言，张超立马抬头看向小桉桉，否认一声：“他不可怜，他一点儿都不可怜！”
张超的反应有些激动了，成功把小奶团子吓了一跳。
云卿时忙伸出手放在小桉桉的后背上，安慰地轻抚了几下，代替小桉桉朝着张超追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张超一点儿都不想隐瞒这些事情，抑制不住情绪激动地说：
“因为后来根据调查，火灾就是那个男人一手策划的，那个男人表面上是一个事业有成的老板，但因为他迷上了赌博，所以负债累累，公司早就抵押出去了，还欠了巨额外债，如果他再不还钱，那些追债的就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在火灾发生之前，给他的妻子和儿女买了巨额赔偿的保险，然后就……”
听到这些话，沈桉桉、云卿时、沈翊尘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细思极恐啊！
沈翊尘也有些激动道：“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果然比鬼都要可怕啊！你永远猜不透你身边的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云卿时眉心紧皱：“人心和太阳一样不能直视！”
小桉桉则继续将话题拉了回来，神情凝重地朝着张超问：“哥哥，所以你当时是怎么获救的？”
张超的眼瞳完全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着，他脸色看起来十分难看：
“我……我是被我最好的战友兼最好的兄弟救出来的。”
说话间，张超将自己的脑袋垂落了下来，整个人又变得跟平时一样无精打采了。
小桉桉并没有注意到张超眸底迅速闪过的一抹悲恸之色，只轻轻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幸好你获救了。”
说着，小奶团子又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但是，你为什么会因为你手臂上的疤痕退伍呢？那道疤痕相当于是你的勋功章啊！”
张超有些有气无力地回应道：“疤痕只是外伤，我的手臂被重物砸后就没有之前有力气了，医生说伤到了神经。”
说到这里，张超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我没有办法拎重物，不能托举，所以我已经不适合再救火救灾了。”
听到这话，小桉桉不觉心道可惜。
小奶团子紧紧皱着眉心：“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弃继续当消防员的吗？”
“……”
张超沉默住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姑娘的话。
小桉桉心思灵透，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看来，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沉默了半晌，张超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是因为他才退伍的。”
“他是谁？”小桉桉好奇追问。
张超的声音依旧沙哑：“我最好的战友兼最好的兄弟，他叫刘宇哲。”
见他的反应不太对，小桉桉不由小心翼翼地问：“你和他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超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他在救我和那个小女孩的时候……”
张超顿了顿声，沙哑的声音变得明显哽咽：“牺牲了。”
说出这三个字，张超的脸色变得纸一样苍白，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痛的。
“什么？！”小桉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只见张超眼眸湿润地说道：“当时，队友们见我进去救人，好半天都没有出来，就意识到我可能被火势困住了，于是宇哲主动申请进火场救援，他是我们队里经验最丰富，救援能力最强的消防员，队长不止一次说过，他将来很有希望接队长的班，但……”
说到这里，张超几度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用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脸，冷静了许久，才继续泪眼模糊地说：
“他本来已经顺利地把我和那个小女孩救出来了，但快要从火场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突然发生了爆炸，他在最后关头把我和那个小女孩从火场里推了出去，他自己则错过了逃生的机会，壮烈牺牲了！”
刘宇哲跟张超的年纪相仿，家庭情况也差不多，都是普通老百姓家里出来的孩子。
张超家虽然在山区，但总体而言，要比刘宇哲还幸福一些。
最起码，张超父母健全。
而刘宇哲年幼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去世了，后来母亲改嫁，但在刘宇哲四岁的时候，母亲就因病而故，只剩下刘宇哲和继父相依为命。
幸好，继父是一个宽厚老实的人，对刘宇哲很好，纵使后来又成家生了自己的子女，也真心实意地照顾着刘宇哲。
虽然家庭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但刘宇哲是个争气的孩子，征兵入伍，顺利成为了一名消防员，一心想靠自己的努力，报答养育自己长大的继父一家，也希望尽自己的能力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内心善良，特别懂得照顾人，也非常讲义气！”
张超红着眼睛说：“他的身体素质并不好，每次考核的时候都在队里排倒数，队长本来想让他当给养员的，但他拒绝了。”
“他说：不握水枪，握菜篮，我算当哪门子的消防员？于是，队长给了他一个机会，只要他的综合成绩超过队内总成绩的平均，就让他跟我们一样，从此之后，宇哲就开始了他的艰苦训练。”
提起刘宇哲，张超的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钦佩之色，泪光映衬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为了提高训练成绩，别人徒手他负重，别人一遍他三遍，他还时常利用中午和晚上的休息时间给自己加练，正是通过这种孜孜不倦的努力，他终于提高了自己的身体素质，综合成绩超过了队内平均成绩，从给养员正式成为了战斗员。”
作为好战友兼好兄弟，张超真心为刘宇哲感到骄傲和自豪，
“他甚至还成为了我们队里最厉害的战斗员，他本来前程似锦，前途无量，要不是为了救我，要不是为了救我……”
说到这里，张超的眼神和脸上都凝满了自责和愧疚，不禁再次掩面而泣：
“都是为了救我，宇哲才会牺牲，是我害了宇哲，我对不起宇哲！”
“如果早知道宇哲会因为牺牲，我宁愿死在那片火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