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佛与道之争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云苇凝！
显然，宋家老爷子知道云苇凝这号人物。
小桉桉轻眯了一下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心下已经了然……
宋家老爷子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抬眼认真地看向了正一脸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小桉桉。
人类小幼崽顶着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阳光打落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天真无邪，简单纯粹。
片刻之后，宋家老爷子确定眼前这位小道士并没有消遣自己的意思，心中的怒气才缓缓消散，随即转身背对着众人，
“我不认识什么云苇凝，各位施主还是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直接下达了逐客令。
说完这句话，宋家老爷子的手指轻轻捻着深棕色的佛珠，心中不停地复诵着《心经》。
宋嘉许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因为他非常清楚，爷爷现在的情绪非常不好。
所以，宋嘉许不敢违背爷爷的意思，准备带着小桉桉等人离开禅房。
然而，小桉桉从宋家老爷子捻动佛珠的速度就看出来宋家老爷子内心中的不平静。
小奶团子心思微动，随即一抹喜色从嘴角浮现。
有戏！
只要心有不平事，还有情绪波动，那便证明宋家老爷子六根未净，对俗世中的恩怨纠葛还有挂念。
“释清大师，请您留步再听桉桉一句话行吗？”
小桉桉很郑重地喊了宋家老爷子出家后的法号，宋家老爷子手中的动作一顿，愣了两秒钟，随后侧着身子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小桉桉。
似乎是只要这个小奶团子继续提故人或者俗世的事情，便要回过头继续离开。
就算她长得再可爱也不行！
只见小桉桉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神奇口袋中将自己的宝贝小拂尘拿到了手中，随后朝着宋家郑重的施了一礼。
宋家老爷子见状，也连忙站直了身子郑重回礼。
宋家老爷子这辈子的为人就是这样，只要你礼数做的足，对他也保持着尊重，他也会尊重你，哪怕你是他的敌人。
当然，宋家小老爷只把小桉桉当成了一个童言无忌的稚童，并没有把她当成敌人。
但……
姓云的就不行了。
无论什么年纪，只要姓云，宋家老爷子就不喜欢。
“释清大师，不知道您对汉朝历史熟悉吗？”
宋家老爷子虽然对小桉桉突然提到汉朝历史有些困惑，但还是轻轻点头，毕竟他也是知识渊博之人。
宋家老爷子谦逊地开口道：“还算熟悉，不知道小施主提到汉朝历史是何意？”
小桉桉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在禅房里响起，成功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沈家四哥沈玉初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家妹妹身上，宠溺的眼神中透着点点赞赏和鼓励。
自家妹妹虽说算不上历史大家，但在爷爷的熏陶下，对于历史知识至少算得上是熟读于胸，尤其是秦汉时期的知识。
小家伙天生聪慧，记忆力惊人，可以做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沈家老爷子平时教授给她的知识，她基本上都储存在了自己的大脑里。
只见小奶团子抬头注视着宋家老爷子的眼睛，手中的拂尘微微摆动：
“那就好，不知释清大师是如何看待吕后与戚夫人争斗的？”
吕雉？
戚夫人？
听到两个熟悉的历史人物，在场的人都各怀心思，神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宋嘉许很是疑惑地看着小桉桉，心想：
小神仙问爷爷这个问题能帮爷爷还俗？
然而站在一旁的沈玉初稍稍思索了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云卿时见沈玉初一副了然的样子，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而站在一旁的宋嘉许悄悄地朝着沈玉初开口问道：
“你知道小神仙为什么要问这个了？”
听到宋嘉许的话，云卿时也好奇的伸长了耳朵，然而沈玉初只是笑而不语，朝着宋家老爷子的方向示意。
只听宋家老爷子哈哈一笑，饶有兴致地朝着小桉桉再次打量了一番：
“想不到小施主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开始读这些了，真是孺子可教！既然小施主在考老衲，那老衲便直接说了！”
随后宋家老爷子一边捻动佛珠，一边开口道：
“吕后虽然看起来狠毒，但戚夫人也不见的好到哪里去，她只是没有狠毒的机会罢了！”
众人听到宋家老爷子的断论，立刻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戚夫人可是被吕后做成了人彘啊！
在大多数的认知里，戚夫人一直处于被害者的位置，是被吕雉残害的可怜人。
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了戚夫人的惨和吕雉的残暴，却忽略了戚夫人人性中的恶。
见众人对自己说的话很惊讶，宋家老爷子加快了手指捻动佛珠的速度，继续侃侃而谈：
“吕后被戚夫人夺取宠爱，以及戚夫人想要争夺吕后儿子帝位的故事我便不多说了，戚夫人最终被吕后施以酷刑是有一个漫长过程的，毕竟一开始戚夫人只是被打入冷宫而已。”
小桉桉眨巴了眨巴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宋家老爷子，心中的把握更足了一些。
只听宋家老爷子继续开口道：
“要知道吕雉经历的是封建教育，有戚夫人这样一个不但夺走夫君宠爱，还妄想谋害自己儿子，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善罢甘休。”
“再加上戚夫人在冷宫中的所作所为，吕后将她做成人彘是必然的结果，这件事情只能证明吕雉是个常人。”
“而戚夫人看起来非常凄惨，但在那个年代只能说是罪有应得，若是他们二人换一下身份位置，想必戚夫人要比吕雉更加的狠辣。”
说完，宋家老爷子轻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小桉桉见宋家老爷子说完了，立刻带头鼓起掌来。
“宋爷爷好厉害呀！”
小奶团子年纪虽小，但情商很高，嘴巴也超甜。
宋家老爷子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妥了！
小桉桉的眼眸底下闪过一抹精光。
不怕你说话，就怕你变得与世无争，你说的越多，证明你出家只是因为心中的执念，而不是真的看空一切而遁入空门。
想到这些，小桉桉朝着一脸懵的宋嘉许挤了挤眼睛，随后很是赞叹的开口道：
“释清大师高见！桉桉赞同您的看法，不过桉桉还有件事情拜托释清大师您！”
宋家老爷子似乎是来了兴趣，此刻的表情竟然变得有些慈眉善目起来：
“你说吧，只要不违背戒律，我都答应你！”
小桉桉笑着来连连点头，随后又有些为难的看着宋家老爷子，表情略有纠结：
“小施主不用为难，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了！”
小桉桉抿了一下粉嘟嘟的小嘴，缓声说道：
“桉桉既然是道家弟子，来了贵寺不同释清大师探讨探讨有些可惜，只不过刚刚大师您的心乱了……”
见小桉桉是想跟自己来一场佛道争论，宋家老爷子兴趣更加的高涨，这一幕看的宋嘉许一阵愕然，老爷子竟然吃这一套？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果然还得是小神仙啊！
此时此刻，宋嘉许对小桉桉的信任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
他甚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小桉桉的身上，觉得她或许能够帮忙劝说爷爷还俗……
因为宋家老爷子在跟小桉桉说话的这段工夫，已经越来越像以前的爷爷了。
宋嘉许的眼眸里也恢复了一些亮光，充满了希冀。
“无妨！我正好有些困惑，跟小施主探讨一番，或许能让我能够通透一些！”
不知不觉中，宋家老爷子已经不自称老衲了。
这种细微的变化确实里程碑的变化。
小桉桉伸出手指在自己的拂尘手柄上戳了戳，奶声奶气地开口道：
“那好吧！如果桉桉不能帮你解惑，桉桉就带着他们直接离开，若是桉桉帮你解惑了，你就回答桉桉一个问题怎么样？”
在宋家老爷子的印象里，佛道争论的时候的确会有一些简单的赌注，再加上小桉桉只是让自己回答一个问题，也不算过分。
虽然那个问题可能很难回答，想到这里，宋家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嘉许，难不成是那件事情？
毕竟刚刚她也提到了那个名字……
想到“云苇凝”三个字，宋家老爷子一时间激荡起来的凡心开始慢慢冷却下来，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若是你解答了我的困惑，再能答上我的一个问题，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
沈家四哥沈玉初刚要开口说不公平，却没想到小桉桉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宋家老爷子见状，立刻开口，先发制人道：“小施主认为道生万物中的道是有知还是无知的？”
小桉桉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问自己关于道生万物的问题，虽然以往没想过这件事，但冥冥中，小桉桉只觉得自己一定能回答上来。
随后便不假思索的开口道：“这个道肯定是无知的！”
小奶音糯糯软软，却异常笃定。
本来笑眯眯的宋家老爷子先是啊了一声，随后像是没听清小桉桉的回答一般，再次追问道：
“你说道生万物的道是无知的？你确定？”
小桉桉轻轻点头，随后再次奶呼呼地开口道：“对啊！这个道就是无知的！”
只见宋家老爷子一脸无奈的说道：“道为天地之法！天地之法啊！再说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怎么可能是无知的呢？”
到底还是个年幼的小道士，修行不到家啊！
不过，小道士还是非常有天赋的，再修行修行，或许能参悟更多的东西。
小桉桉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根本没有思考，就像是再说一件浅显易懂的事情，直接开口道：
“你也说了，道生万物，若是有知的，为什么天地间会有恶人呢？既然这个道无法分辨善恶是非，岂不就是无知的！”
闻声，宋家老爷子明显愣了愣神儿，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此刻的宋家老爷子只想对着小桉桉喊一句：你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
毕竟道家子弟怎么可能说他们信奉的道是无知的呢？！
然而小桉桉偏偏就这么说了，并且在众人看不到的虚空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气的开始咳嗽，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
小桉桉眼看宋家老爷子的脸色都开始发黑了，连忙笑着上前：
“宋爷爷，你是不是想让桉桉说天道是有知的啊？”
心思竟然被一个三四岁的小奶娃看穿了，宋家老爷子顿时有种自己这几十年白活的感觉。
宋家老爷子无语地看着一脸天真灿烂的小桉桉，随后轻轻点头。
只见小桉桉一脸正色的开口道：“那天道就是有知的！”
随后朝着宋家老爷子眨了眨眼睛，示意对方赶紧开口辩论。
此刻之前发出沉闷声响的虚空中再次发出声音，然而此刻却变成了悦耳的铃铛声，似乎是在称赞着小桉桉的话。
然而宋家老爷子仿佛心中受到了重磅打击，愣了足足五六秒钟才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天道若是有知的，那就应该明辨善恶，这个人间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的肮脏龌龊的事情，既然这个道无法制造真善美的人间，岂不是说明她是无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家老爷子像是被人揭开了伤疤，语气逐渐严厉。
宋家老爷子甚至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一直不停捻动的佛珠被他紧紧的攥在手中，而拇指的指尖也深深的刺进木质佛珠里面。
小桉桉拿着拂尘静静地站在宋家老爷子的对面，耐心地等待着他。
而站在旁边的云卿时等人也是丝毫不敢发出动静，生怕惊扰到状态明显不太对劲儿宋家老爷子。
片刻之后，宋家老爷子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嘴角轻轻扯动，露出一抹复杂的浅笑：
“不好意思，是我犯了嗔戒了。”
随后摆动这佛珠示意小桉桉继续辩论，小桉桉立刻上前一步，此刻小桉桉距离宋家老爷子只有不到一米远的距离了。
小奶团子仰着一张粉粉嫩嫩的小脸看着宋家老爷子，目光一瞬不瞬，声音奶里奶气，
“宋爷爷，您说天道若是有知就应该明辨善恶，那么什么是善恶呢？”
宋家老爷子本想开口说话，但见小桉桉又开口了，便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小奶团子的声音中依旧透着幼子的稚嫩：
“人间的善恶是对应的，若全都是恶人，没人知道善字儿。那么人间是不是就只能分为大恶和小恶了？相对于大恶来说，小恶算不算的上是善。”
“同理来说，人间只有善的时候，小善相对于大善来说是不是就成了恶？”
宋家老爷子没想到小桉桉会这么说，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一时间，宋家老爷子陷入了沉默。
而沈家四哥沈玉初也是满脸敬佩地看着小桉桉，眼瞳不受控制地闪烁震颤着：
自己的宝贝妹妹不但能掐会算，这辩论的能力也是遥遥领先啊！
这样的人类幼崽是真是存在的吗？
确定她上一辈子投胎转世的时候喝过孟婆汤吗？
沈玉初的心里瞬间痒痒得很，他也想找一个机会跟桉桉宝贝探讨一下道法知识啊！
云卿时的目光也落在了小桉桉的身上，眼神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欣赏和喜欢：
真不愧是我的神奇小宝贝！果然厉害！
宋嘉许还是第一次见到爷爷在擅长的领域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更加确定了小桉桉是个小神仙！
不等宋家老爷子开口，小桉桉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奶呼呼：
“还有就是，善恶不单单是对立的，它们是相互依存的，一个人对你不好或者虐待你，你便说她是恶人，但他说不定在哪里还救过人，那么他在被救的人眼中是不是就成了善人？”
“这种人你如何让天道对待他？将他当作恶人抹除掉？”
精神气已经变得有些消沉的宋家老爷子，冷冷地朝着小桉桉反问一声：
“为何不可？再小的恶他也是恶人！”
小桉桉知道宋老爷子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便微笑着说道：
“那么宋爷爷如何保证大善人没有做过恶呢？他是否无意间踩死过蚂蚁？他是否因为巧合而促成了他人的不幸？”
“天道让善恶对立且并存，是因为这样才能打造精彩的世界，并不能因此说他是无知的，相反，这些恰恰证明天道是有知的！”
阳光落入了小奶团子的眼睛里，折出一片璀璨的光，透过这抹光，小奶团子似乎能够看透一切。
小桉桉说到这里便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宋家老爷子。
云卿时、沈玉初、宋嘉许也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跟着宋家老爷子一起陷入了沉思，陷入了沉默。
一时之间，禅房之内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都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心跳声。
小桉桉手持拂尘站在那里，小小的身体却在地面上投落下长长的影子。
她的唇角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微微扬着小下巴，自信满满。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即将达成。
几分钟之后，宋家老爷子苦笑一声，抬手朝着小桉桉施了一礼，发自内心地说：
“小施主大才！在下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