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给鬼指路了
“百草枯……”
沈南意重复了一下大爷的话，眸底的亮光倏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刻，他只觉得无力。
因为他知道喝下百草枯的老奶奶，注定了会走向死亡。
就算是他医术高明的大哥沈轻舟，也没有办法把老奶奶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
宫瑜和白珵珣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黑沉。
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录个综艺直播，竟然会碰上这种令人绝望的事情。
三个小萌娃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茫然。
“五舅舅，什么是百草枯呀？”
小蘇蘇仰着小脸看向五舅舅宫瑜，掩饰不住好奇地问。
“蘇蘇宝……”
五舅舅宫瑜蹲下身子将自家小奶包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什么话都没有说。
因为他不想让蘇蘇宝了解那么多残忍的东西。
喝了百草枯的人，就像是等待一场活埋。
它不会让人一下子死去，它会让喝了它的人先从口腔和食道开始溃烂，消化道出血。
然后它会随着血液分布到全身各处器官，其中肺部和肾脏是靶器官，它会让喝了它的人肺部纤维化，变得像丝瓜瓤一样。
最可怕的是，它不会伤害神经系统，喝了它之后，人的意识也会处于清醒状态，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走向衰败，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可以说，这个农药，阎王爷听了都摇头。
【百草枯？！天啊！那可是无解的毒药，老奶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决绝地喝下一大瓶百草枯！】
【守寡五十年，五个儿子，呵呵，真是可笑！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生命的最后一刻肯定非常绝望吧……】
【看这些村民们为老奶奶打抱不平的样子，可见老奶奶做人绝对不会差！】
【农药发作很疼，五次生产很疼，但都比不上被儿子抛弃时的心疼！】
大爷还告诉沈南意和沈桉桉他们——
原本村里看着高柳氏可怜，村委会已经出面做了调解，她的五个儿子都已经写了保证书，以后会承担起赡养老母亲的责任。
按照调解书上所说，高柳氏以后会轮流在五个儿子家里居住，一个儿子负责照顾一个月。
但，就在调解好的第二天，高柳氏就喝下了百草枯。
那天还下了雨，村民们基本上都在家里避雨，高柳氏喝了农药后就一个人坐在自己小破屋前的空地上，一直淋着雨。
关键是，她的五个儿子和儿媳妇都知道她喝了百草枯，却没有一个人想要把她送到医院里抢救，而是冷眼旁观地看着她坐在雨幕之中，跟她一样等待着她的死亡。
而现在跟高柳氏的五个儿子吵架、打架的一伙人，正是高柳氏的娘家人。
是她娘家的侄子和侄女。
高柳氏的父母兄弟早就已经去世，没有办法为她撑腰，她的侄子和侄女得知这件事后，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为姑姑讨回公道。
高柳氏的儿子们却不知悔改，还说高柳氏的侄子和侄女们在多管闲事。
高柳氏的侄子和侄女们气不过，就把高柳氏那五个不孝顺的儿子给打了。
村民们都以为沈南意和沈桉桉等人是电视台采访，不由围了过来，向他们控诉高柳氏的五个儿子：
“活该！他们这些不孝顺的狗东西，就应该游街示众！”
“老太太还没咽气呢！她的大儿子就张罗着给老太太找火葬场了。”
“老太太一咽气，那五个王八犊子就把老太太拉到火葬场里烧了，都没有通知老太太的娘家人，娘家的侄子和侄女赶过来后只看到了一捧灰，能不跟他们闹吗？！”
“为了养活五个儿子，老太太一辈子含辛茹苦，一点儿福都没有享过，真是可怜得很！”
“老太太以为自己能住进大儿子家，还特意把自己养的鸡杀了炖汤，还给大儿子家的小孙子们买了很多零食，老太太到死都没舍得喝一口自己炖的鸡汤，没舍得吃一块自己买的糖。”
听到这些话，跟老太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沈南意都不觉红了眼眶。
宫瑜的心情异常沉重，白珵珣也变得格外安静。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一个比一个心情复杂。
【一个母亲可以养活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却养活不了一个母亲，真是讽刺啊！】
【这就是所谓的养儿防老，呵呵……】
【养儿防老最现实的解读——养个不孝顺的儿子防止自己活到老！】
【一天吓死一个女大学生，不婚不育保平安！】
【她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看着微风中夹杂着细雨，落在小草上闪烁着清澈的光，一如童年记忆中回不去的家门口，那一刻，她一定很想自己的爸爸妈妈……】
【楼上的评论……故意惹我哭是不是？！】
【破防了！】
“老奶奶的葬礼谁来办？”
正在这时，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响起，成功引起了乡亲们的注意。
小桉桉眨巴着一双充满灵气的猫瞳，看着周边乱糟糟的人们。
她像是已经看透了什么，格外镇定。
“葬礼？”
一个大爷哼笑一声，道：“那五个王八犊子想直接挖个坑把老太太的骨灰盒埋进去，根本没想着给老太太办葬礼。”
别说是葬礼了，估计连个坟包都不会给老太太起。
在他们这边的村子里，若是父亲去世得早，等将来母亲去世后，肯定要把父亲和母亲葬在一起。
生同裘死同穴。
但起坟下葬还得额外出一笔钱，高家的五个儿子肯定不会出这笔钱把他们的父母葬在一起的。
高柳氏这一辈子，活着的时候不享福，死了也得不到丝毫尊重。
哎——
听到大爷的话，小桉桉轻歪着小脑袋，奶呼呼地说：“可是不办葬礼，老奶奶的灵魂无法安放，会一直缠着他们哟~”
小姑娘长相精致漂亮，看起来像个洋娃娃，又像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奶团子。
但她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发怵。
村民们愣了愣神儿，又开始议论纷纷：
“都说小孩儿的眼睛最干净，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小孩儿不会是看到什么了吧？！”
“要是真跟这个小姑娘说的那样就好了，真希望高家奶奶能一起把那五个王八犊子带走！”
同时，小桉桉的话也传入了高家人的耳朵里。
像是戳中了什么，高家的大儿子气急败坏地冲着小桉桉吼叫道：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在这里胡咧咧什么？”
说话间，高家的大儿子就朝着小桉桉这边冲了过来。
距离小桉桉最近的小蘇蘇赶紧去护妹妹。
沈南意和宫瑜也迅速反应过来，一人一只，抱起了自家的小奶崽，护在了怀里。
白珵珣和陈牧也这对儿男子汉“父子”，则一起保护大家。
【开团了！开团了！大家都好帅！】
【就喜欢看他们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样子！】
“桉桉没有胡咧咧，桉桉说的都是事实哦！”
小桉桉像只小猫般被二哥沈南意抱在怀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
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高家人，甜甜软软的小奶音中透着霸气：
“老奶奶是枉死，枉死的人需要超度才能安心上路，你们如果想以后的日子过得安宁，最好给老奶奶好好办一个葬礼，越隆重越好，多给老奶奶烧一些纸钱，并且还要真诚地在老奶奶的墓前忏悔，若是做不到，你们就等到报应吧！”
“对！”
村民们极其认同小桉桉的话，不由附和道：
“小姑娘说得对！老太太生前你们不知道赡养，死后你们也不尊敬着对待，你们这些不孝子孙就等着报应吧！”
“老东西都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她能知道个什么？”
高家的大儿媳拨开人群冲了出来，双手叉腰，带着一种泼妇骂街的架势，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命享福，死了还想折腾，休想！”
高家大儿媳的话，成功激怒了高柳氏的娘家侄子，
“你说什么？你给老子把嘴巴放干净一点！就是因为你这个坏婆娘的挑唆，老高家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高家的大儿媳可是出了名的心肠歹毒，从她嫁入老高家的第一天开始，老高家的日子就没有消停过。
原本高家五兄弟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就是因为大儿媳各种挑唆，他们兄弟之间才出现了隔阂，后来兄弟们都成家娶了媳妇后，这个大儿媳还各种跟妯娌们争斗吵架，导致高家的其他儿媳妇都变得跟她一样泼。
不养高柳氏，也是高家大儿媳率先提出来，并且做出来的。
身为长子长媳，他们都不赡养老人，弟弟和弟媳们也都照样学样，跟着不养高柳氏……
“什么叫老高家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样？我一个女人家家的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明明是老高家的男人本身就没种，才会让老高家变成现在这样！”
高家大儿媳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言语难听：
“上梁不正下梁歪，归根结底，还是那个老东西自己不中用，她的儿子们才个个不孝顺！”
“你……”
高柳氏的娘家人彻底被高家大儿媳的话给激怒，高柳氏的侄女直接冲过去给了高家大儿媳一耳光。
高家大儿媳又急又气地骂了声娘，冲过去跟高柳氏的侄女扭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沈南意抱着小桉桉，宫瑜抱着小蘇蘇，白珵珣咬牙切齿地抱起小胖墩儿陈牧也。
赶紧撤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一时间，他们都顾不上去完成节目组安排给他们的任务。
小桉桉盯着高柳氏生前所居住的破房子看了好一会儿，伸出小手扯了扯二哥沈南意的衣裳袖子，压低了小奶音：
“二哥哥，桉桉想去那边看看。”
小奶团子为二哥哥指了个方向。
二哥沈南意不由分说地点头答应：
“好，二哥哥陪你去。”
沈南意抱着妹妹朝着小破房子的方向走了过去，走进才发现，房子到底有多破。
高柳氏住的房子连个院子都没有，只有一座红砖垒成的屋子，房顶是用石棉瓦简易搭成的，若是刮了大风还会哗啦哗啦作响，甚至会被直接掀了房顶。
屋子里更是简陋不堪，只有一张竹板床、一张旧桌子和一张破椅子。
看着眼前的一切，沈南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粗粝的大手用力挤压了一下，酸涩得难受。
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都会觉得老奶奶可怜，产生了心疼和怜悯。
为什么老奶奶的五个亲生儿子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喝农药而死？
他们还是人吗？
正在这时，已经从二哥哥的怀抱中跳落在地上的小桉桉，伸手扶起了一个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桉桉，你扶起来的是什么？”
沈南意注意到了妹妹的动作，不由询问了一声。
小奶团子垂眸看着自己扶起的东西，眼瞳漆黑，“应该是老奶奶的遗照。”
话音刚落，二哥沈南意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目光落在了小奶团子扶起的遗照上。
“她……”
看清楚遗照上老奶奶的那张脸，沈南意的眼瞳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
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仿佛大白天看见了鬼。
小桉桉扭头看向沈南意，关切询问：“二哥哥，怎么了？”
沈南意无比僵硬地扭动着脖子，看向小桉桉，舌头跟打了结一样，
“我我我……我见过这个老奶奶！”
“嗯？”
小奶团子轻轻歪了歪小脑袋，似乎没有听懂二哥哥的话。
“昨天晚上，那个敲门问路的老奶奶……”
沈南意一边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边声音发颤地告诉妹妹：
“跟这个遗照里的老奶奶，长得一模一样，她说她要去西边的路，我好心把她送到了路口，她还给了我两颗糖果……”
话音刚落，沈南意就注意到了小破屋的门口所放着的一包零食，其中就有那个老奶奶给他的那种看起来像是当地特产一样的糖果。
难道……
昨天晚上他所遇见的老奶奶就是这个高柳氏？
高柳氏不是已经死了，并且被她的儿子们无情地拉进火葬场，烧成骨灰了吗？
她怎么会……
“桉……桉桉，二哥哥是不是遇见……”
沈南意战战兢兢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顿了顿声，无比后怕地确认：
“遇见鬼了呀！”
小奶团子轻舒了一口气，道：“二哥哥，你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
“什么？!”
沈南意的眼瞳骤然一缩。
只听见眼前的小奶团子用超甜超奶的声音，为他解释说明道：
“桉桉担心吓到你，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真相，你昨天晚上帮助的那个老奶奶确实不是人，她给你的两颗糖果上沾染着很新鲜的死人气息，桉桉早就嗅出来了，所以没有吃那两颗糖果，也没有让你吃。”
小奶团子一早就嗅到了这个村子里有人去世的气息，而且死者的灵魂中透着怨气。
听到自家妹妹的话，沈南意只觉背脊生寒，后怕不已，成功被吓哭：
“桉桉宝贝……呜呜呜……你为什么不早点阻止二哥哥啊？！”
闻声，小桉桉无辜地摊摊手：“二哥哥，桉桉一开始就想阻止你来着，是你坚持要做好事哒！”
不信的话，二哥哥可以看一看直播回放。
“呜呜呜……”
沈南意默默地躲到了妹妹的身后，哭得更没出息了。
他竟然大半夜的给鬼指路了！
太可怕了！
不听妹妹言，吃亏在眼前！
以后妹妹说东，他绝对不去西边！
妹妹说抓狗，他绝对不撵鸡！
【沈南意和他妹妹在说什么？明明是中文，我怎么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我们家意宝真是个善良的人，竟然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奶奶哭得这么伤心！】
【意宝快到姐姐的怀里来！姐姐为你擦眼泪！】
【我怎么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鬼啊？再结合沈南意昨天晚上的异常行为，他不会是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吧？！】
【楼上可能真相了！我听说沈南意的妹妹有通灵的本事，好像很懂玄学。】
【妹妹居然懂玄学？！爱了爱了！求妹妹赐我一道转运符，我要暴美暴瘦暴富！】
“桉桉宝贝，那五个混蛋儿子如果真的不给老奶奶办葬礼，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沈南意害怕一会儿就不害怕了，因为那个老奶奶并不想伤害他。
若是老奶奶想伤害他的话，昨天晚上就不会阻止他陪她走上那条通往西边的黑漆漆的小路了。
老奶奶生前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其实，并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说话间，小桉桉轻轻耷拉了小脑袋，看起来有些无力。
沈南意诧异一瞬：“那你刚才说……”
“桉桉是为了吓唬他们，但老奶奶的本意，并不想报复他们，因为……”
小奶团子顿了顿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是老奶奶亲生的儿子，老奶奶不舍得伤害他们。”
虽然那五个混账儿子一点儿都不爱他们的母亲，但他们的母亲至死都深爱着他们。
她之所以会选择用喝农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解脱，也是为了让她的五个儿子解脱。
她似乎真的信了儿媳们咒骂的话，觉得她是个累赘。
老奶奶作为她所处的那个时代，思想被荼毒的女性，她已经彻底麻木。
她的怨气怨的并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自己。
三岁半的小奶团子，并不擅长解读这一类女性的思想，只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
小桉桉杵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宫瑜和白珵珣带着小蘇蘇和陈牧也找到了沈家兄妹。
宫瑜：“你们兄妹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桉桉妹妹，你没事吧？”
小蘇蘇哒哒哒地跑到了小桉桉的身边，察觉到了妹妹的情绪不对劲，善良的蘇蘇宝不觉握住了妹妹的小手。
掌心传来一股温软，小桉桉回过神儿来，抬起小脑袋看向小蘇蘇，奶呼呼地问：
“蘇蘇姐姐，你可以帮桉桉一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