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596、又是一个说客
神仙手段吗?
王侯没有接话,心想间隔三千里降神玄虚子,岂不就属于神仙手段的范畴了?
“咳咳……”
身后忽然响起老人咳嗽的声音,谢三顺从山路上走了过来。
但他并没有站到与王侯和谢淮并肩的位置上,而是停在两人身后,位置更低一些。
这不是因为身份上的差距。
谢三顺是黑衣楼资格最老、年龄最长、实力最强的供奉,还是谢淮的师父。
如果按照身份来说,王侯和谢淮都得把他摆在最上面。
但从多年前开始,谢三顺就习惯站在谢淮和王侯身后,他已经很老了,这个世界以及家族的未来,都将是属于年轻人的。
“顺爷。”王侯挑了挑眉,说道:“怎么没在屋里歇着?”
谢三顺笑了笑,说道:“到了我这份上,歇不歇还有什么意义。何况些许秋风,就算再凉,也还吹不散我这老骨头。”
听到这话,王侯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难过,但没有表现出来,笑着说道:“此次我从北境带了些好酒回来,味道很烈,是你最喜欢的那种,稍会儿晚宴时,给你温上一壶。”
谢三顺笑道:“好。”
王侯看了看老人,斜了谢淮一眼,说道:“顺爷是有话对小淮说?”
谢三顺点了点头。
王侯对着残阳舒展了下身子,抱拳告辞,一跃从崖上跃了下去。
崖坪上剩下谢三顺和谢淮两人,一老一少,一师一徒,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淡淡的剑意在周围游荡着,深秋却不算寒冷的风也在轻轻地吹着。
气氛有些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这份诡异而尴尬的气氛被谢三顺的咳嗽打破。
谢三顺捂住口鼻,弯着腰咳了起来,等到直起腰摊开手掌,掌心已血迹斑斑。
谢淮的眉头皱了起来,以冷漠来掩饰自己的心疼,说道:“白雾丹没用?”
凌晨他们从星君手里抢过丹药后,第一时间就让谢三顺服下了一枚白雾丹。
这种珍贵至极、神奇至极的丹药,有着夺天地造化的能力。
谢三顺摆了摆手,声音沧桑沙哑得像是千年老树皮:“有用,但作用很小,只能是多吊几天命罢了,白白浪费了一颗宝丹。”
“能多吊一天命就不算浪费。”谢淮看着老人说道。
分明是带着关心的话语,但他的语气依然是冷冰冰的,听起来没有半分感情。
谢三顺欣慰笑了笑,没说什么。
别说是阉割过的白雾丹,就算是真正的白雾丹,对他都很难起作用了。
他太老了。
他的根基早已腐朽,死气沉沉。
但黑衣楼的很多人都没有这个自觉,总觉得顺爷还有着大把寿元。
就像星君已经寿一百二十余载,贺璇也活了一百一十多岁。
与谢三顺年龄相差不多的赵连秋,至今气血和境界都还没有跌落的迹象。
然而问题在于,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人与人的寿元先天就是不一样的。
而且,谢三顺活得更累,远比贺璇、赵连秋等人苦累得多。
年轻时连番征战,从战场下来又以谢家的名义缉邪捕盗,直到退居幕后。
谁曾想没两年,王谢被毁,谢三顺成了剑魔,劳心劳神劳神,终日不得清闲。
对他而言,时间远比星君可怕得多,无论做什么努力都逃不过去。
谢三顺忽然说道:“我知道你今天凌晨想去做什么。”
那是在玄虚子几人逃走之后。
谢淮提剑而去,被谢三顺拦下,蔡让和谢游等人也都帮着谢三顺说话。
那时,蔡让和谢游等人都觉得,谢淮是想追杀玄虚子,所以才开口阻拦。
谢三顺却是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谢淮想去鬼雾林。
他想杀的人不是玄虚子,而是谢周。
毕竟不难推断,彼时的谢周必然受了不轻的伤,非常虚弱。
谢淮说道:“所以你才如此坚定地拦我?”
谢三顺说道:“司徒行策也在,就算我不拦你,你觉得自己能杀了他?”
谢淮笑了笑,看着面前的老人,双手抱怀,没有接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可是无面人。
二品境时就排在刺客榜第四、并且越境刺杀过一品强者的无面人。
就连谢三顺都不敢说比他更擅长刺杀。
有心算无心下,他凭什么杀不死一个虚弱的谢周?
即使是当着司徒行策的面。
谢三顺说道:“就算你杀了他,最终不过是赔死的局面。”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谢淮看着老人的眼睛说道:“如果我杀了谢周,司徒行策一定会杀了我?所以你也不是在拦我,而是在救我?”
谢三顺“嗯”了一声。
谢淮淡淡地说道:“你错了,这是我与谢周的恩怨,就算他是司徒行策,也没有资格参与。况且我一剑必杀,立刻退走,就算他是司徒行策,又凭什么拦得住我?”
谢三顺说道:“你过于自信了。”
谢淮立刻说道:“如果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干脆以后都不要握剑了。”
“或者你已经不属于自信,而是狂妄。”
谢三顺深深地看着他,说道:“不要忘了,你的剑是我教的。”
听到这句话,谢淮笑了笑,紧接着,笑容又一点点地敛去。
他的表情重回冰冷。
这一次是真正的冰冷。
谢淮望着下方零零散散的灯火,说道:“顺爷,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谢三顺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望着脚下,轻声说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时间不可逆,不可更改,命运的车轴只会往前,那么你也只能向前看。就算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对你造成了伤害,但不可否认,都与谢周无关,你应该放下了。”
说客。
又是说客。
谢淮瞳孔中闪过嘲讽的神色。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有这么多人不明白呢?
为什么就连谢三顺,都要来当这个说客呢?
谢淮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与恼火,有的只是失望。
“顺爷,我的剑都是跟你学的,不假。”
他看着老人的眼睛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从不喊你师父?”
谢三顺皱了皱眉,稍加回想,便发现事实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