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决议
新历只走到了三十七年，就随“地球女王”而落下帷幕。
危机纪元的寓意虽然不太好，但人们的心情倒不低落。
原因一是羽化图创始人，沈然回来了。
宇宙著名宿老，红尘岛主沐青直言不讳：古往今来，无出其右者。神功盖世，可筑干秋之伟业。
这可真是神人在世，无敌二字都快映照诸天了。
很顺利就处理了冒牌楚幼事件，
后续没有起多大波澜。
另外，有关于坎布拉族的事，暂时也有了一个令各方满意的官方说辞。
战争肯定是会在未来的某一时间节点上爆发的，没人会质疑这一点。但渴求和平的毕竟才是大多数，没多少人会想要自己的父母和孩子生活在一个动荡的环境里。
近来发生的又一件事，引起了用户们的欢呼雀跃。
“最大深蓝网络平台，源海推出了终极副本——黑暗宇宙。”
“多个深蓝世界临时关闭。”
“地球方面，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李信先生称：沈然在与坎布拉族人的谈判过程中，取得重大有效成果！”
“应该就是它们重新投放脊椎了。”
“”
然后就是这一天，
关于天工科技研发的首个应用于高维宇宙的探索飞船，“太阳号”成功穿越黑洞。
如果用现实小说的视角，这好比于1961年，苏联第一艘载人飞船东方一号宇宙飞船，首次成功进入外太空。标志着地球文明开始走出摇篮。
如果用仙侠小说的视角，这是历经了数亿年的光阴，前后无数代大修士的呕心沥血，终于在这一天将进化路推到了极致。在诸天万界所有修士的见证下，天门打开，成仙路现（升维）。
“其实，我们所生活的宇宙还有很多未被探索的区域”
“连坎布拉族都还没被解决。万物母貘的进化主导权我们都没掌握。”
一部分性格沉稳的生灵，提出一些看法。
“这不就是飞升吗？沈然大人带我们飞升去仙界！”更多的，
尤其是以原联邦地球、新人类帝国圈子里的人类，则陷入狂喜，一时难以自拔。
“别说，肯定有其他的进化路，存在有凌驾于万物母貘之上的生命体。说不定真有可能见着身披五色羽衣、霞光万道的仙人。”
“要快！”
“不能再让坎布拉族人发现进化革命的奇点。”
“它们作为第一批接触到万物母貘的族群，建立了深蓝网络这一体系，享受了太多福祉”
地球中州时间：危机纪元，六月初九。
夜晚时分。
事发突然，沈然与一众地球高层，登录深蓝网络，与其他的宇宙巨头们进行线上会谈。
原时刻局的线上会议室，空间摆设还是延续了当初的钟盘风格，沈然懒得做改动。
一个个不同款式的钟表，像是大大小小的陆地，营造出很高明的空间层差感。
沈然站在中央的最大钟表上。附近几道白光闪烁，一个个人身降临。
“李冠。李三峰，李客前辈”沈然走上前。
“客气了。”
一个中年人苦笑。
这里一共三个人，分别是原联邦八大家之一，李家的李冠；李冠的父亲李三峰；和李不思的父亲、原来的李家家主李客。
因为是在深蓝网络里，大家的形象还是百年前那套。
不过现实中，年纪最大，如今有两百多岁的李客其实也还是一头乌黑油亮的黑发。受益于生命境界突破到九阶，机体还要更年轻了。
更牛逼的是，李冠还有个妹妹。
是和当初李牧一样，同父异母的那种妹妹。只能说他有个生龙活虎的爹。
李客的苦笑，沈然看在眼里。
李不思的伤病已经好了。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他人也还不到
“等下下线了，我能方便去探望一下不思兄吗？”沈然问。
“盟主言重了。”
李客受惊的样子，“您当然随时都可以来。”
正在这时，王阳也到了，在呼喊。
沈然迈步，刚走一步，人就消失在原地。然后一个瞬移，出现在几百米开外的王阳身边。
“太阳号出事了是不是”
王阳开门见山。
沈然点头，然后将一段视频发给王阳。
王阳的线上形象是个三十来岁的普通男性，脚上还穿着一双拖鞋，吊儿郎当的气质。
线下的王阳也不再是人猿模样了，早就“进化”成正常人类形象。
不过，王阳的生命原核，还是天灾系的。
一天要进食很多血食来维持生命。
沈然考虑，要不要将《浑源天元相图》暗中授给王阳。
显然，这是一个十分冒险的选项，后面如果出了意外，坎布拉族立马就有翻盘的机会。
但要知道，没有王阳可就没有今天的自己。
“我就知道。”
王阳说着，点开视频，“进入黑洞，直播就没了，只有叽叽喳喳的报喜声。
鬼知道到底是成功还是”
戛然而止。
王阳见鬼般地看沈然，“这是什么玩意儿？有个如来佛祖在外面等着我们？”
“我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
沈然耸了耸肩。
“邪了门了。”王阳关闭视频，问，“我不懂这玩意儿。那艘飞船的飞行速度在多少？”
“全功率下，接近四倍光速。”
“”
王阳安静。
隔了一会儿，他再问，“沈然你现在的全速有多快？”
沈然想了想，“从月球到地球的话，我只用得了二十秒。”
“年轻就是好，腿脚比我这种老家伙快多了。”
王阳醋味浓郁，
突然正声道，“也就不到二十分之一的光速。”
沈然叹气，“是的。太难了。”
肉身还是不够强。
但要是《浑源天元相图》能达到“天元境”，体内脉络变成晶莹剔透的丝状，那就能达到一半光速。
可也仅仅是一半的光速了。
“你怎么看？”
王阳眉头紧拧。
“视频一共五秒，从一开始就是恐慌状态，全速飞行的模式。说明至少在五秒前就发现危险了。”
沈然同样是语气凝重，道，“往好了想，是他们一开始就陷入了某种‘场’中。类似领域，没法子逃”
王阳打断，“那么大一艘飞船，四倍光速的恐怖速度。听他们吹，说还用了什么空间折叠技术，真要是领域，不破的话，那更加是绝望的强度。这一点也不好。”
是这样的。
沈然心里沉甸甸的，“如果不是我上面说的那种情况，那就是对方的速度”
“这么离谱的吗。”
王阳没听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沈然，我们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与此同时，这个巨大的钟盘上不断有白光闪烁，一个个仪态非凡的生灵到来。
“沈然大人！”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个人类男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白衣，非常儒雅，颇有当年“宇宙著名大明星”敖龙的卖相。
此人名为褚泽，新时代的羽化者。比敖龙可要厉害多了，据说年仅二十七岁。
王阳收起神态，略带轻蔑地哼了声。
他对于新时代的羽化者，尤其是这些个年轻小辈没啥好感。
用王阳的话来说，这些和养殖场里的速成鸡没区别。
“终于见着大人您了。”
褚泽主动兴奋地走来，“只是可惜不是在线下见着本尊，不过也没事，即便是在深蓝网络里，沈然大人的精气神也宛如天人一般。”
“哪儿来的马屁精，一边去一边去。”
王阳不耐烦地呵斥。
“我出生在永生之宴的未尾，父亲曾是神圣西邦帝国的一位王爷”
这个名为褚泽的年轻羽化者，自报家门，然后道明。
他对羽化森罗星象图潜心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今想要大胆做出一些修改，希望沈然可以给些建议。
“后面再说吧，今天是有正事找各位。”沈然淡淡道。
褚泽连声道好，不再进一步地打扰，只在远边，用憧憬不已的眼神看着沈然。
“修改羽化图？”
王阳惊诧，这才多看了眼这个年轻人，“是个人才啊。我看了，这么多年过去，现在都没人再提说研究回路图了。”
“沈然你变相地扼杀了大家的奋斗和上进心！”
“哈哈哈。”
沈然哈哈一笑。
开玩笑。
作者菌都说了，自己在三十几年前，给出了深蓝网络的答案。
忽然，沈然传音，“怕不是修改羽化图。”
“什么意思。”
王阳不解。
沈然打量了一遍那个名为褚泽的年轻羽化者。
见偶像在看自己，对方惊喜。
随后沈然轻描淡写间收回视线，淡然地说，
“借探讨羽化图之名，旁敲侧击得到关于《浑源图》的蛛丝马迹吧。大概，我也是猜测。”
此言一出，王阳恍然大悟。
他看向沈然的侧脸。
是的。
从南希当众爆出《浑源天元相图》的那一天起，
一种诅咒，唯有君主才有资格背负的诅咒，就滋生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虽然对方早就褪去了稚气，但如今是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
已经不能再用单纯的眼睛去看世界了。
对他来说，诡谲离奇的黑暗宇宙，反而比人心更加澄净吧。
“终于把你这浑小子给带大了，也是不容易啊。当年可是差点就给泰皇一巴掌打死了。”王阳感慨，“为师也能放心了。”
“师父你以后要长点心。”沈然道。
“点心？什么点心？”王阳调侃。
沈然道，“等下结束后，来未央湖，我把《浑源天元相图》传给你。”
王阳陡地一愣。
心跳漏了半拍。
下一刻——
“不要。可别给我。”
王阳拒绝，说了很多理由，“我还不想变得跟现在的你一样，对楚幼和对那个女王纠缠不清的，看人的心思也充满了阴暗”
沈然拍了拍王阳的肩膀。
不一会儿，
银河科技的星月光、红尘岛主沐青等、新时代的巨头霸主们都齐聚一堂。
一道道超凡入圣的人身，站在一个个悬空的钟表上。
场中的局势并不紧张。
大家还当沈然是宣布关于他和坎布拉族交涉内容的，
大概是偏正面的吧？
但很快，沈然就把“太阳号”失事前的画面给播放了出来。
在场的生灵们，安静了几秒过后，立刻展开激烈争论。
同一时间。
外面，不知情的用户们还沉浸在兴奋地幻想当中。
“其实，从实验的角度出发，我们是成功了的。现在拥有了可以进入并探索黑暗宇宙的飞船。”
蓦然间，沈然发话，“这还算是个好的开门红。”
现场才回归安静。
一双双视线落在这个可以说目前深蓝第一人的男人身上。
一个高大、形体模糊的生灵，是星月光，举手示意，“坎布拉族那边有交出黑暗宇宙的星图吗？”
“效果不大。”
沈然摇头，道，“黑暗宇宙中，几乎不存在星球。无法校准准确定位。另外，通过黑洞进入黑暗宇宙的方法，局限性也较大。不同时间，每次进入的节点都会变动。”
“那就是说，对黑暗宇宙的殖民，几乎可以说行不通的。”
星月光的旁边，银河科技第二行政官，森木开口。
这是一个性格稳健的羽化者。和当初想过要跟冒牌楚幼，干脆反了沈然的马扎光多不同。
“殖民？”
忽然，对面的钟表边缘，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形象生灵，声音尖锐，“不愧是银河科技。第二行政官森木大人是不是都在考虑，到时候要怎么给高纬度族群生命一个合适的补偿方案？”
森木低沉道，“我的意思很明显，当前阶段，我们不可能在黑暗宇宙有所开拓，坎布拉族也一样。”
那个少女形象的生灵，是一个名为萝萝丽的女性羽化者，
所属势力是光临会。
在萝萝丽的身边，也站着将近七八个高矮不一的身影，皆是光临会的羽化者。
属于是和银河科技有业务上的冲突。
“森木说的没什么毛病。”
红尘岛主沐青开口发话了，“大家都清楚，能一只手抓住四倍光速飞行的太阳号飞船，这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很难描述这些个顶级羽化者的心情。
就连沈然，回想之前对南希说的那些充满自信的话，都觉得其实是有点过失了。
见过黑暗宇宙的冰山一角，
仅仅是一角，所谓的探索就仿佛和找死挂上了钩。
“坎布拉族肯定也很清楚：要在高纬度的黑暗宇宙寻一个新家园，为时尚早。”
红尘岛主继续说，“这一时间，恐怕要长于旧渐增多的羽化者数量，对于我们所处的这一宇宙的压迫。”
“尤其现在脊椎又在投放，很快，一干年内，就将来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黄金时代，我们预计，羽化者数量将会暴涨万倍以上。”
“对生存空间的争夺，才是迫在眉睫的。”
“沐青前辈说的没错。”
先前那个名为褚泽的年轻羽化者点头，附和。
“确实。”
又一个羽化者也说道，“目前的种种，只是拖延之计。我们需要将重心放在对坎布拉族上。”
“”
众宇宙巨头们进行一番热议。
沈然一直没开口，等到大家意识到后，渐渐静下来。
他才差不多地开口道，“看来，大家对于黑暗宇宙的探索热忱，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星月光眉头一皱。
红尘岛主那边也像是无奈地喟然一叹。
就连沈然周围，坂木东三郎跟王阳、元谋等人都表情异样了下。
“很正常。”
诺大的空间中，沈然一个人的声音，“主要是回报和风险不成正比，这个逻辑当然是合理且成立的不对。”
沈然认真，看向星月光身边的森木，“第一，回报是什么。大家应该不能够否认，来自黑暗宇宙的万物母貘。”
“沈然大人。”
森木也是直接开口了，“按你所言，坎布拉族早在十几万年前，那个南希女王就在偷偷摸摸地探索黑暗宇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得到什么其他的回报吗？”
沈然环视一圈。
森木说完，就没了别的声音。
“我认为，沈然大人你犯了远视主义的错误。”
森木深吸了口气，说道。
“森木！”
星月光立马受惊吓。
森木摇摇头，“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我们的战略目标，确实应该以坎布拉族为主。黑暗宇宙的探索，为时尚早。”
“这个”
“不好说，不好说。”
“呃”
现场，出现一大片窸窸窣窣、支支吾吾的声音。
沈然等到森木讲完，才继续说，“第二，我们的路已经走到头了。我不希望我们接下来进入一段无意义的历史时间当中。”
“什么叫无意义的历史时间？”
还是森木。
连旁边的马扎光多都眼皮子直跳。
他是以前沈然没真正出现的时候，敢叫几句。
而沈然真的回来了，
那是红尘岛主沐青亲口对全宇宙所有生灵说的：古往今来，无能出其右者！
森木此时却是直言不讳，“很多生灵，才刚出生，他们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宇宙很大，他们将有足够精彩的一生。我不认为沈然大人你因创造出羽化图，就一言以蔽之。至于这个宇宙的未来，那太遥远了，什么都会走向死亡，不能以此否定至少上百万年的时间啊。”
一个羽化者听着，点头。
然后触电般警觉。
赶紧左顾右盼，庆幸没人发现，这才松了口气。
“确实不该创造出羽化图。”
沈然忽然道，“你们的人生旅途，太顺理成章了，没有遇到过危难，没有要拿命去挺过去，没有挑战过命运所设置的一个个难关在你们身上，我看不到一种属于开拓者的挑战欲。很像是那种温水煮青蛙里一个个青蛙。”
森木皱眉。
在场这么多羽化者，听了当然觉得不舒服。
但能站出来反驳的少之又少。
“沈然大人说的是。”森木瘪了瘪嘴，道，“你创造了羽化图，上感宇宙，天人合一，种子已经进化到了最终阶段，我们是没法再逾越过你这座高峰。自然也没人知道你想的什么，眼里看的什么。”
“等死。”
沈然吐出两个字。
他之前不知道，坎布拉族怎么弱到了那种废物样子。
现在懂了。
路径依赖：指人类社会中的技术演进或制度变迁均有类似于物理学中的惯性，一旦进入某一路径就会对这种路径产生依赖。
这可是一条不归之路。
“也许，后来者也无法超越你了。你可以拥有这样的自信认为。”森木再开口。
星月光突然挥手，让森木的身体变模糊，然后歉声道，“十分抱歉，沈然盟主，可能是森木他被黑暗宇宙给震撼住了。说真的，我也确实有点，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缓缓。”
“第三。”
沈然眯眼，道，“各位好像是忘了危机纪元这四个字。”
在场众羽化者神态骤变，立马左顾右盼起来。
“这就立马怕了。”王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小声鄙夷，
“我就说了，新时代的羽化者，一个个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不是我摆老资历，而是事实就这样。”
可对于那些羽化者来说，
这一危机，好像就是你沈然惹出来的吧？
只是迫于如今沈然的威望，大家不敢直说出来，干脆就故意做惶恐、无头苍蝇似的样子，交头接耳。
“回到一开始，第一次实验，是成功了的。”
沈然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进入黑暗宇宙的飞船技术。三天后，开启第二次。参与人员，我沈然。”
说完，
“结束。”
沈然原地下线。
夜色浓郁。
沈然闭上眼睛，思绪飞扬。无意识的像是宇宙中的星尘，要经历多少亿年，需要多少因缘际会才能凝聚成在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失望。”沈然睁开双眼，对前来的王阳说道，“果然，南希那边遇到的，我这边也一样。”
“很正常，我不都一直在劝你？高纬度世界对于我们来说，真有点井底之蛙，第一次跳出井里的感觉。”王阳道。
超过四倍光速的大手，这足以抓破一切勇者的心脏。
“我现在知道南希说的那个比喻了。”沈然道。
她说：在一个黑暗苍茫的荒野之上，一伙人用石头和木板搭建起了一个屋子，然后，就世世代代，永永远远地生活在其中。
可是有的人就是想躺平，平安喜乐地过完短暂一生，这只是不同的价值观而已，也没错。
“坐下，我给师父你流转一遍《浑源天元相图》。”
沈然起身，走到王阳的身后，将手贴在其后背上。
忽然道，“如果我失败了。你就把这部回路图公开，反正他们也想要。觉得我远视，那就让时代加速！”
“沈然你也太”
王阳刚想转头，整个人就被钉住，双眼慢慢扩大。
这就是，万物母貘与人体结合的真正终极生命回路？
“我一旦失败，那危机就是真的无解级的。需要做最坏打算——高维生命体将会入侵。”
沈然还是解释了一下，“到时候，就用这部回路图创造出一个比我更强的生命来迎接生存挑战。”
【作者题外话】：6k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