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中）

    姜简长槊前指，双腿轻轻磕打马镫。菊花青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图，嘴里发出一声高亢的咆哮，张迈四蹄奋力前冲，五六个弹指功夫，就将速度冲到了最大。

    “竖红旗！跟我一起竖红旗！”萧术里高声断喝，带领一百多名库莫奚亲卫，迅速将一面面红色旗帜竖起，插于马鞍后特制的竹筒之中，同时策马加速，紧紧跟在了姜简身后。寒风呼啸，旗面在阳光下猎猎飞舞，宛若一团团跳动的火焰。

    “跟上，跟上！”“跟上姜都护！”“杀啊，给室韦人点儿颜色看看！”瑞根、羽棱铁奴、伏郁饶哥、图南达、葛逻禄特勤塔石立等将领高举兵器，大呼小叫地追赶萧术里的脚步。再往后，则是来自二十多个部落的勇士和一千多名葛逻禄健儿，穿着各式各样的盔甲，打着各式各样的旗帜，策马狂奔，宛若洪流。

    地面已经被冻得很硬，马蹄踩过之后，留下一串串惨白色的印痕。这样的泥土，非常容易让战马滑倒，在高速疾驰的队伍中，万一摔倒，人和马都必死无疑。然而，却没有任何一名部落勇士和葛逻禄健儿掉队。

    队伍正前方迎风挥舞的红色战旗，已经点燃了所有人的血液。自家主帅一马当先的英姿，也让他们没有脸面选择消极避战。

    “呜呜，呜呜呜呜……”室韦勒勒部吐屯勒钦命人吹响了号角。一千余名担任前锋的骑兵，乱哄哄地上前迎战。敌我双方的队伍迅速接近，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宛若闷雷。转眼间，双方的前锋就正式相撞，金铁之声交鸣，红色的血雾腾空而起，直冲霄汉。

    下一个瞬间，室韦勒勒部的前锋队伍碎裂，姜简骑着菊花青透阵而过，人和马的身体上，都染满了血浆，分不清到底来源于自身，还是敌军。

    一面面红色的战旗，紧跟在姜简的身后，穿过室韦勒勒部前锋的军阵，火焰般，照亮战场上所有人的眼睛。“杀，杀光他们！”“跟上姜都护！”“破阵，破阵！”呐喊声再度压过马蹄声，宛若海潮。瑞根、羽棱铁奴、伏郁饶哥等人，也相继冲阵而过。室韦勒勒部前锋的军阵，彻底碎裂，将士们在契丹、霫、奚等部落勇士的攻击下，要么当场战死，要么拨转坐骑，四散奔逃。

    “跟上我，直取中军！”将正在滴着血的长槊指向室韦吐屯勒勒钦的认旗，姜简扯开高声高呼。“直取中军！直取中军！”萧术里带着侍卫们扯开嗓子重复，同时将队伍拉成楔形，增加队伍的穿透力，并且为跟上来的各部勇士指明方向。

    “跟上，跟上！”“别掉队！”“盯紧前面的红旗！”瑞根、羽棱铁奴、伏郁饶哥等人，则用各自的语言，向身后的弟兄们反复强调，尽各自最大的努力，让各族武士和葛逻禄健儿，与前方的队伍不要脱节。

    在他们的全力协助下，来自二十多个部落的勇士们，虽然彼此之间配合仍旧生疏，却比前几场战斗，要顺畅了许多。

    实战，是非常有效的练兵方法，虽然这个方法极为残酷。

    数日前，在击溃了史笸箩所率领的室韦苏力部勇士之后，姜简就带着各部联军直扑回纥汗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歼了在那里休整的两千突厥守军，将大唐瀚海都护府的旗帜，再度悬挂在了回纥汗庭中央的旗杆顶。

    连续两场战斗，让来自二十多个部落的四千三百各族勇士，减员超过了两成。然而，因为两场战斗都胜利得酣畅淋漓，联军的士气非但没有下降，反而节节高升。

    因为保护着姜蓉和回纥老弱妇孺突围，葛逻禄特勤塔石立，与他麾下的两千多名葛逻禄仆从，已经彻底无法再回头，干脆倒向了大唐，自愿成为姜简的嫡系部曲。虽然他们的战斗力仍乏善可陈，但是，至少在数量上让姜简所掌控的兵马达到了五千之众。

    这五千兵马，如果遇到车鼻可汗所带领的突厥狼骑主力，肯定会被压着打。然而，与周围倒向车鼻可汗的那些游牧部落相比，实力却相差不大。

    所以，在夺回了瀚海都护府营地之后，姜简立刻兵分两路。由曲斌和自家姐姐姜蓉，带领一千葛逻禄健儿和四百契丹大贺部勇士，去想办法与婆润建立联系。自己则带领剩下的三千各部武士和一千葛逻禄健儿，再度跃马向北，径直杀向了室韦苏力部。

    那室韦苏力部的吐屯苏力特，因为曾经在史笸箩的劝说下，主动出兵救下了车鼻可汗的长子羯盘陀，又将女儿塔娜嫁给了史笸箩本人，得到了车鼻可汗的赞赏和信任。后者非但将沿途掠夺来的大批粮草和物资，存放在了苏力部，并且还将四千多名仍有治愈希望的轻伤号，也托付给了苏力特和萨满顿珠两人照看。

    从斥候口中得知，大唐瀚海副都护姜简带着四千兵马杀来，苏力特和顿珠两个不敢轻敌，立刻组织起部落里的所有武士和青壮年男子迎战。本以为，凭借三倍于联军的兵马，至少能狠狠给姜简一个教训，令其铩羽而归。却不料，两军刚刚发生接触，自家身后的部落营地，就冒起了滚滚浓烟。

    二十多天之前，为了避免遭到突厥狼骑的屠杀，带领整个部落仓皇逃难的铁勒部吐屯拔系迷，恨苏力特与突厥人勾结，趁着今天他与“唐军”交战，营地空虚的机会，带领族中两千余名死士，杀进了苏力部营地。

    他们不求夺取营地内的物资和粮草，只求报仇雪恨。击败了营地内留守的击败兵马之后，立刻四下杀人放火。将在营地内养伤的突厥狼骑，杀得血流成河。苏力特担心突厥伤号被杀太多，令车鼻可汗迁怒于自己，只好分出四千兵马，让自家女婿阿史那沙钵罗带着去保护突厥伤号。然而，却忘记了就在四天之前，有三千室韦精锐，刚刚被姜简杀了个落花流水。

    那三千室韦精锐，阵亡不到三成，逃回来的两千余人，却对自家军阵被姜简带领各族武士冲垮的惨烈场景，心有余悸。同时，对阿史那沙钵罗身为主将，却在关键时刻弃军潜逃的行为，记忆犹新（史笸箩：我冤枉，我是被打晕的）。看到阿史那沙钵罗又一次在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带着兵马离开，立刻失去了继续跟“唐军”拼命的心思。

    结果，这部分室韦精锐所在的左翼，迅速被联军冲垮。紧跟着，姜简故技重施，带领千余联军精锐，驱赶着溃兵杀向了室韦吐屯苏力特的帅旗。那室韦吐屯苏力特为了显示自家兵强马壮，在队伍里拉了许多缺乏训练的寻常牧民充数，后者打顺风仗时人人奋勇，遇到逆风情况，立刻乱做了一团。

    短短六十多个弹指功夫，溃兵就挟裹了牧民，卷到了苏力特的帅旗之下。苏力特为了稳住阵脚，不惜给亲兵下令，对溃退下来的族人大开杀戒。然而，却仍旧于事无补。

    很快，他就被溃兵冲得站不住脚，只能在亲兵的保卫下，逃向自家营地。萨满顿珠领着百余名亲信试图断后，被姜简隔着二十步远，用投矛直接射落于马下。旋即，被溃兵踩成了一团肉泥。

    知道史笸箩就在室韦苏力部，姜简不敢给此人重整兵马再战的机会。继续驱赶着溃兵冲向室韦人的老巢。史笸箩发觉情况不妙，果断放弃了对营地内的突厥伤号救援，带领兵马迎战，却根本无力回天。

    双方甚至连交手机会都没有，史笸箩和他麾下的四千兵马，就被溃退下来的室韦人，给冲得立足不稳。无奈之下，他只好带领着麾下弟兄，保护着苏力特和一部分室韦贵族，且战且退。

    这一退，就彻底停不下来了。姜简先攻入了室韦苏力部的营地，将车鼻可汗寄存在那里的粮草辎重和一部分劫掠所得的赃物，尽数笑纳。随即，咬着史笸箩和苏力特两人留下来的马蹄印儿，紧追不舍。

    那苏力特好歹也是个室韦族的吐屯，在草原上有许多亲戚和盟友。而车鼻可汗一路东来，除了屠戮之外，也留下了一些主动投靠自己，并且表现积极的小部落。于是乎，苏力特与史笸箩翁婿两个稍做商量，就选好了投奔目标，西北方一百五十里外的同罗黎丹部。

    同罗黎丹部吐屯鲁尔呼不敢得罪车鼻可汗，硬着头皮带领族中四千勇士迎战姜简。被姜简策马直取中军，用槊刺伤了左臂，亏得身边的亲兵舍命保护，才抱着战马的脖颈逃之夭夭。四千同罗勇士，见自家吐屯逃走，也跟着一哄而散。

    苏力特和史笸箩翁婿两个，在同罗黎丹部连个安稳觉都没来得及睡，就看到溃兵逃回了营地。不敢留下来等死，带着身边的兵马再度踏上了逃命的道路。而姜简，则率领联军杀进同罗黎丹部，逼着黎丹部的长老们宣布废了鲁尔呼，立其侄儿脱脱为吐屯，整个部落重新效忠于大唐，并送上足够的粮草辎重，方才率领联军离开此地，继续追杀史笸箩。

    这两仗打下来，三千各部联军，又伤亡了八百余。但剩下的两千余人，身上却明显露出了精锐味道。连带着战斗力在塞外各部垫底的葛逻禄健儿，都跟着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