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出征险山（三十八）
其实对于右翼的溃败，东江镇主帅毛文龙已经进行了防备。由于严亦飞已经开始攻击建奴中军，所以他当面的压力减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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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有精力让中军的一部分兵力向右旋转了，而且还从一线调回了几百人的军士紧急部署二线防御。
但与参加本次会战的其他明军一样，编组于皮岛和多山，并且同样十分贫穷的东江镇本部，同样缺乏骑兵步兵行动速度太慢，不等回援军队完全到位，溃退的右翼军队就已经把这单薄的防线冲乱了。这也是毛文龙没有预料到的场面。
毛文龙本来还命令东江军在防线中留出了一些缺口，以便让溃兵通过而不要正撞在防线上，但汹涌而来的溃兵实在太多也太着急了，他们也都精疲力竭。
虽然东江镇的各位军官不断大声的叫喊着要他们绕路而行，躲到中军背后去。但大多数右翼的士兵经过连续的战斗和溃退，已经没有体力和清醒的神志了。
他们顶了数量与他们相仿的后金军的精锐的猛攻这么久，这对于普通明军来说已经堪称奇迹了，但是现在，他们再也坚持不住了。
这些疲惫的士兵到一看见友军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寻求庇护。有的人才跑到跟前就摔到在地，就在东江镇本部士兵的腿下一软就摔倒了。
更有些人，他们一爬到友军的身前感到安全后，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就彻底放松了，就这么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毛文龙的目光已经完全从正面转向了右翼方向，他神色凝重的看着前方越来越糟糕的战况，刚从前面抽调回来的两百军士，被他立刻填了进去，但是这些匆匆赶回来的援军们，还没有在原地站稳，就被疯狂逃命的右翼溃军人流冲得连连后退。
“军门，下令让咱们的军士砍杀一些不听命令的溃兵吧吧，让他们攻击吧！”毛文龙身旁的陈继盛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刚才就建议毛文龙下令防线上的东江镇士兵无差别攻击冲过来的人流，不管是友军还是敌军。
但毛文龙实在下不了这个狠心，相比于严亦飞，他距离右翼更近，因此对于那边的情况，他看的更加真切，他亲眼看见这些士兵一次次被后金的巴牙喇兵击溃，又一次次在军官的带领之下重新整队又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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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全被压制的情况下，这些原本一年前还大多是普通农民的士兵，硬是靠着自己的一身血肉，拖慢了后金骑兵的冲击节奏，毛文龙更是亲眼看到，自己一向器重
但就是这一念之仁，让毛文龙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东江镇中军的战线也开始被动摇了，遍地的友军让毛文龙的士兵没有足够的空间，而一旦有足够后金兵伴随着溃兵冲到近前，就会给东江镇的士兵带来惨重的伤亡。
在双方个人武力的巨大差距下，对于没有形成完整阵型的东江军来说，几个疯狂厮杀的巴牙喇兵，就能轻易击溃二十个明军士兵。
东江军的战线很快也出现了溃败的迹象，越来越多的后金兵涌入了由溃兵打开的缺口。毛文龙看着越来越多的后金兵不断击穿自己刚刚摆好的阵列，直接杀出到他的防线的后方。
东江镇普遍作战经验不足的士兵们，面对来自自己背后的攻击，也都开始慌乱起来，整个队伍的指挥体系也开始失灵了。
毛文龙眼睁睁地看着区区几十个巴牙喇兵，把自己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地砍倒，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女真人，还会专挑明军阵中军官模样的人优先砍杀，失去军官的指挥，士兵们开始了各自为战的情况，而这些士兵他们的搏击枝巧实在不能和敌手相比，因此这也更加速了整条防线的瓦解。
“唉，太多的新兵了。”毛文龙双眼发红的摇了摇头。
随着这一声叹息，东江镇的士兵终于也开始抛下兵器后退，纵马追击的正红旗后金兵把这溃兵一个个追上，然后砍翻，可毛文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边却再也派不出任何像样的部队了。
在冷兵器的战场上，逃跑会如同瘟疫一样的迅速的扩散，最开始零星的逃跑很快演变为成建制溃败，这些溃兵如同他们右翼的兄弟们一样，四散的逃跑，散乱地向毛文龙将旗方向跑来，把毫无防护的后背留给了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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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有少数勇敢的士兵还在原地抵抗，也会转眼间被淹没在后金军如潮的攻势中，逃跑似乎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陈继盛看着混乱的人流不断逼近自己主帅的将旗，于是跃马上前抓住了毛文龙的缰绳，着急地对他说道:“军门，把将旗向后稍微退退吧。”
随后他又看了一下严亦飞的方向，又调过头来说道：“军门，在严游击的攻势之下，建奴的左翼已经崩溃，他们的中军显然也已经有些不稳了，您现在把将旗稍微退后也是没有关系的，就稍微后退些吧！”
毛文龙没有答话，而是翻身下马，独自走向自己的旗帜，那大旗下旗兵似乎对不远处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厮杀声充耳不闻，仍然右手紧紧握着旗杆，左手反握着自己的佩刀，一动不动地向正前方望去。他站
得是如此的笔直，就和他手中的旗杆一样。
“发旗语，收拢全军至将旗之下！”
毛文龙对那掌旗兵轻喝一声，然后直接下令给他。
陈继盛见毛文龙意下已决，就带着毛文龙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十个家丁走过来了，他叫了一声：“家丁队，抽刀，准备作战！”然后就第一个跑到毛文龙面前站好。
毛文龙猛的拔出腰间的宝剑，交到陈继盛手里，大吼道：“拿着我的剑，有后退者，斩，我们就在我的将旗之下，与建奴做最后的决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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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翼的严亦飞本来期盼代善和皇太极在自己已经击溃了左翼后金军阵的情况下，会保存实力后退，让自己安心收割胜利果实，但眼下的场面却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
可是这些历史上著名的人物却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放弃整场战争的意思。
即使在后金军左翼总崩溃，中军也摇摇欲坠的时刻，他们仍然顽强地继续进攻，在这个时候还企图反败为胜。
严亦飞知道，后金方面以骑兵为主，纵使他们大多会选择下马步战，但是战兵大部分还是有马的，自己就算继续击溃建奴的中军，光凭自己手下那几十个轻甲骑兵，也难以取的特别大的战果，更不要提活捉或是杀死代善和皇太极了。
但是毛文龙的中军不能败，以步兵为绝对主力的东江镇一旦溃败，那就一定是一场一泻千里的大败。失去统一指挥的步兵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骑兵的战场机动力足以把他们各个击破。
以现在的情况看，自己就算在这边打出花来，那么最终失败的，也一定是明军。皇太极和代善正是看出了这点，才不顾石城军的猛攻，继续派兵扩大对明军的战果。
看着身边紧急收拢过来的为数不多的军队，严亦飞的手指下意识地在刀柄上摩挲着，心中自嘲的想到：又要拔刀了么？我这个将军做得还是真的不合格啊。
……
陈继盛左手举着毛文龙的剑，高声呼喝叫：“家丁队列阵，凡冲我阵者，无论是何人，皆杀无赦！有后退一步者，皆杀无赦！”
他的面前不远处人头攒动，将近两千的溃兵背后是如狼似虎的一千余名后金铁骑。这汹涌而来的人潮，会将任何个人瞬间淹没，何等的武勇在几千人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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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文龙望着眼前冲过来的卷击人流，摇了摇头，把胸中的一丝无力感轰了出去，——建奴，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吧，但是今天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动我毛文龙的将旗半分！
站在旗帜旁边不久，毛文龙突然感到身
边又来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严亦飞。
他站在毛文龙的右手边落后半步的位置，毛文龙微微侧头一看，只见严亦飞的眼神深邃而明亮，嘴角还带着云淡风轻的微笑。他手上握着刀柄、散乱在头盔外边的一缕刚刚留了一年多，还不算太长的头发，被风轻轻吹拂，身上天启皇帝亲自赏赐的闪亮的山文甲，再配上火红地披风，看上去甚是威武，犹如下凡的天兵天将一般。
注意到毛文龙的目光之后，严亦飞也只是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傲然一笑，没有说一句话。毛文龙也没有说废话，而是紧紧地抿着嘴唇微微点了两下头，向严亦飞致意。
人流不断向着毛文龙的将旗逼近，毛文龙的家丁队他们已经把马都牵过来横挡在身前，张文斌就站在严亦飞的身前，从马背上探出观察着战况，他看见最前面的溃兵据此已不足二十步了，就把头盔上地面具放下，同时对身旁不多的严亦飞的亲卫喝道：“石城军，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