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征险山（三十五）
严亦飞当然不会忘了这件大杀器，在鸟铳齐射的轰响声刚刚散去，就听严亦飞一声大喝：“虎蹲炮射击！”元宝小说
随即石城军位于左右两翼的六门虎蹲炮同时发出怒吼，炮膛内的火药爆响，随之一阵火光和浓重的白烟从炮口喷出，将千百枚散弹泼洒向二十步外的后金军阵。
这些比一般的铳弹还大不少的散弹弹丸，打中了一面面盾牌，轻松的破开那些皮盾或是木盾，穿过他们之后，又撞入盾牌后面的后金战兵们的身体。
后金军阵中立即倒下了近百名战兵，他们有如约好了一般一起倒下，一团团血雾从他们身体中喷出，同时响起了一片伤兵惨叫呻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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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亦飞又把目光收回，看向自己的阵列：“石城军、全体白刃冲锋！”
严亦飞的将旗一连三次剧烈地摇摆。随之密如雨点的鼓声和杀声同时响起，明军的重甲步兵则排着紧密地队形，齐声从公沙的西劳和他的炮兵旁边呐喊着经过。
西劳肩膀中箭，虽然入肉不深，但是伤口却一直没有处理，毒辣的建奴箭支让他的伤口不住的流血，已经失了不少血的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沿着炮车滑在了地上，看着一排排的铁甲步兵丛勇猛地冲过。
等战兵经过后，邓肯吃力地抬头搜索着救护兵的踪迹，他捂着自己的伤口，疼得大叫：“我受伤了，快来人把我背下啊！”
几个辎重兵和孔有德手下的士兵过来将他扶起来，又有一个医士为他脱去战甲，处理过伤口后，这位西洋炮官的哀嚎还在不断发出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也受伤了一样。
白刃突击命令发出的同时，后金军已经在明军右翼战线开出了几个突破口。战线后面的骑兵和巴牙喇兵就从突破口中不断涌入，严亦飞知道，如果在刚才，自己的石城军的阵线也被突破，建奴同样会是这套打法。
明军右翼已经开始要溃散了，毫无疑问，等击溃了明军右翼后，后金军就会沿着撕开缺口横向卷击明军的中军。
身处中军的毛文龙毫无疑问也观察到了这一点，但是此时他的东江镇本部和当面的建奴打的也是难解难分，甚至还略有劣势，他同样分身乏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派出身边几十名精锐的亲卫家丁前去支援。
不过毛文龙的家丁虽然精锐，但是这么少的人数，也只能抵挡凶悍的建奴一阵，并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严亦飞知道，一旦建奴攻破明军右翼，最首要的肯定是砍倒毛文龙的将旗，并歼灭明军的战斗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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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巴牙喇兵压制住的明军右翼，几乎没怎么造成敌军的伤亡，他们能做的，就只能是用一层层的战线消耗着后金军的冲击力，然后苦苦支撑出一个完整的防线。
此时，位于明军右翼的东江镇游击樊化龙脸上的肌肉剧烈地颤动着，咬牙切齿地把手里的部队都派向了前方巴牙喇兵冲击的方向方向。
“为了毛军门。”樊化龙大喝一声，即为了振奋手下的军心，也为了为自己提气。
早在叆阳堡时，这樊化龙全家都为毛文龙所救，因此樊化龙一直对毛文龙忠心不已，虽然没有加入毛文龙养子养孙的行列，但心中一直抱定要为毛文龙效死的决心。认识他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樊化龙的血性。
他手下的士兵闻言也振臂高呼：“为了毛军门。”然后义无反顾地向着战线赶去，那里的明军正在不停地流血。
樊化龙看着手下不断的伤亡，眼睛早已经红了，他哆嗦着嘴唇遥遥的对毛文龙的方向一抱拳，说道：“大人放心，我樊化龙一定会守住右翼的！”随之自己也纵马冲了过去。
……
随着石城军冲入后金的防线，严亦飞身后的张松岩一会儿看看右翼，一会儿看看毛文龙的中军，显得越来越沉不住气。
严亦飞凝视着自己石城军的逐步推进，轻声对身后的张松岩说道：“不要着急，现在还不是你们骑兵出动的时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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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金大阵中，年轻的后金步甲吉勒章阿正在进行着艰苦的战斗。从黄骨岛堡回来之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成熟了不少，也强壮了不少，此时他死死盯着对面地敌人，愤怒地连声大吼。
但是他的对手都是清一色的圆弧面具。上面除了金属的寒光什么表情也没有。他们的眼睛深藏在闪亮的金属缝隙间，给人以深不见底的感觉。那眼神给人一种灰色的感觉。
但吉勒章阿此时来不及多想，因为他连着退了两步才避开几根对面刺过来地枪刃，在身子做动作的同时，他又灵活地闪身用藤牌挡住了刺向他右肋的狠狠一刺，躲开的同时，他又被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退了一步。
在死里逃生后他兴奋地发出了一声示威的吼叫。对面那排冰冷的面具仍然毫无表情，只有无数的枪刃又刺了过来……
吉勒章阿是他所在的这牛录的近战步兵。今天旗主们把正红旗骑兵都拉去右翼，他和自己的牛录章京则一起被留在了中军，作为预备队等待命令。
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了，对面左翼的明军竟然半年前曾经击败过自己正红旗的石城军！——他们刚才一照面，就把另一甲喇内的精锐一扫而空，而此时，他们在火炮的掩护下，已经把本方右翼的阵线打崩了！
吉勒章阿立刻就跟随全牛录一起出发。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把明军再打回去。刚才他才进到战阵之中，就看见左翼的战线已经破裂了，大批身披铁甲的明军正源源不断地冲了进来，他看看对面明军那明显是铁制的面具，就一眼认出了这正是半年前他那一场噩梦的主角——石城军！
在痛失了自己的亲叔叔之后，吉勒章阿这半年几乎每天都在训练场中度过，每日不低于六个时辰的艰苦训练，让他无论从体力还是战技上，都提高了一大截。
看到对手那全身上下的重甲，他摸了摸自己背后的弓箭，或许对手的下盘是个容易的目标，但估算了对手的速度和位置，就只好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而是抽出了大刀，并从背上取下了藤牌。
才刚做完这个动作，对面的石城军就已冲到了眼前，一片寒光四射的枪刃也逼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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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在最前面地几个后金战兵几乎被当面的对手同时攻击。吉勒章阿清楚的看到，在他们几乎整齐划一的动作之下，那几个勇士就在自己眼前被捅成马蜂窝。
当时他和另一几人一起顶着尸体企图冲击上去，但是对面的长枪也立刻把尸体顶住，接着就是一轮又一轮的后排突刺。
他们当中最成功的一个人不过是削断了插在尸体上的两根枪刃而已。但那个勇士也立刻付出了代价，身上被扎了三个枪眼，痛苦挣扎着死去了。
不一会，吉勒章阿的牛录中已经没有长枪手了，因为那些拿着长枪的同伴都已经死了，他们或许能刺中一个对手，但随即也会在抽出枪时被蜂拥而来的长枪戳成筛子。
而对面的明军，倒下一个就立即从后排补上一个，滚滚而来的连续突刺如同一波波的浪潮，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对面明军敲着令人心乱如麻的鼓点，他们每踏上一步总是会奇怪地向右刺去，这卑鄙的招数已经让好几个持盾的勇士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有几个牛录内的巴牙喇兵突发奇想地试图从枪林下滚过去，贴近对手开展近战，但明军后排立刻就有一排长枪向地面同时攒刺，这整排的枪刃如同一张密密的大网，会兜住一切敢于进入这网子的人，他们勇敢的尝试，却完全没有机会躲开。
对面明军这熟练的动作就好像是一个人使出来的一样，吉勒章阿感觉对手似乎料到了这个局面，也就在等着他们用这招。
他的后金勇士们再次纷纷后退，吉勒章阿最后看了一眼几步外地面上的一县尸体，随即他的目光就被无数的敌人挡住了。
那尸体是他堂弟的，他堂弟与他同岁，只比他小了几个月，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堂弟在他父亲死后，也正式成为了一名战兵，不料不过第一次上战场，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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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的堂弟跟随几个族内的战兵，异想天开地直滚过去，须臾不差地避开了四面入方的枪刃，吉勒章阿的余光看到。就在他堂弟向正对面的敌兵挥刀的时候，那个敌兵突然右转突刺，结果被他堂弟轻而易举地杀死了。
当时吉勒章阿的血都沸腾了，就在他兴奋的大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却看见他堂弟的身体一顿，接着就缓缓跪倒在地，他头上的头盔掉落，随之露出的光秃秃的后脑上，已经探出了一抹锋利的枪刃尖。
吉勒章阿全身上下刚刚沸腾了的血一下子变得冰冷，那个杀死他堂弟的凶手也有一副钢铁的面具，但他能看见他只是垂着眼皮观察了一下尸体，就仰头向前跨出了一大步，朝他眼睛望去，仍然是那种冷漠的深不见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