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岔河口
当晚，严亦飞等人就在船上夜宿，这对于之前只在后世自己家乡公园的人工湖里踩过脚踏船的严亦飞来讲，确实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倒是还挺适应那种随波逐流、忽上忽下的感觉，正准备酣睡，无意间又想起了几日前，他出发之时，向巡按张铨辞行的情景。
临出发那日，严亦飞来到张铨府上拜见，张铨依旧是很亲切的接见了他。两人先是寒暄几句，随后，张铨问道：“严把总，最近在毛文龙游击那里怎么样，可还适应？”
严亦飞答道：“大人的挂怀，卑职感激涕零。毛文龙将军有勇有谋，对行伍之事颇为在行，又对下属极为宽厚豪爽，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好上官，卑职在那里一切都好，请大人放心。”
张铨欣慰的说道：“好，如此最好。其实有一位好的上官，对于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想当年本官刚刚进士及第，初入仕途之时，当时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詹沂成詹大人对我就多有照拂，有时他的几句话，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对本官的工作有极大的帮助，因此本官一辈子都会记得詹沂成詹大人的恩情。”
严亦飞顺着张铨的话茬说道：“确实如张大人所说，诸位上官的恩情卑职一辈子不会忘记，卑职定会像记住张大人对卑职的恩情一样，努力杀贼，报答毛将军对卑职的恩情。”
张铨欣慰的说道：“能够之恩图报，在本官看来，这样的人品行一定不会差。不过话说过来，是你救了我和我的全家，应该是我向你报恩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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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严亦飞当然不敢再顺着张铨的话头去说，他说道：“能够保护张大人一路从辽阳撤回广宁，是卑职及部下一辈子的荣幸，感谢张大人给予卑职这种机会。”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临别时，严亦飞向张铨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张大人，此次卑职前来，实际上是向您辞行的。”
张铨说道：“辞行？严把总你可是要随毛游击出征前线了吗？”
严亦飞答道：“回禀大人，卑职明日就要随毛将军一起出发，前往朝鲜送信，此去路途遥远，来回水路恐有六七千里之遥，不知何时才能再次拜见大人，还请大人多多保重身体。”
张铨道：“好，我也听王化贞大人说过，要联合朝鲜、蒙古一起进攻那建奴，因此联络朝鲜方面也是极为重要的差事，对你来说也是一种锻炼，要好好珍惜机会。本官这里你不用惦记，我会好好留此有用之身，为吾皇和朝廷多做点事情的。”
“嗯，还有一事，卑职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严亦飞为了引出下面的话，用出了这个经典句式。
张铨说道：“严把总你但说无妨，你我二人之间经历过生死，还说什么当讲不当讲。”
严亦飞将前些天说给毛文龙的话又说了一遍给张铨道：“张大人，非是卑职涨奴贼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是如果奴贼进攻我广宁等地，恐怕结果是凶多吉少啊。现在那建奴正处于上升时期，其军队无论是在个人勇武、士气、敢战程度、还是整体组织性、纪律性和军官的执行力，都远在我明军之上。如果建奴来攻，在野战之中，我大明官军恐怕仍旧会像之前一样败北！”
张铨无奈的说道：“这个情况，本官何尝不知道啊，你说的其实没错。”
严亦飞又继续说道：“就算是各军坚守不出，那广宁并不如辽沈一样城宽墙厚、况且建奴既往破我大明各坚城、大城，无论是抚顺、开原还是沈阳、辽阳，皆是利用细作破门，无论是利用事先混入城中的女真真夷、蒙古人、还是我大明官商中的败类，实在是都很难与防范。如此恐怕河西广宁各城，都很难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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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铨艰难的点了点头：“确实，广宁也不做不到比沈阳、辽阳能有更多的防备。”
“所以卑职恳求大人，一旦建奴来攻，广宁形势不妙，还请大人看在这广宁附近十万百姓的面子上，千万不要一时义愤就……。张大人，这百姓撤退，较之军队而言更为艰难，因为他们毫无组织性、纪律性可言，一旦乱哄哄的跑走，卑职恐怕在那建奴的追杀之下，能活着撤回关内的百姓恐怕十不存一。所以一旦事不可为，卑职斗胆请张大人一定要挺身而出，及时组织百姓撤退至关内。卑职替这广宁城内外十万百姓谢过大人了。”言罢，严亦飞向着张铨深深的一拜。
张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严把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有那么一天，本官会好好的组织百姓撤回到关内的。”
……
在船上又呆了两日后，就见到毛文龙率领主力部队来到，不过说是主力部队，也不过是毛文龙手下剩余的一百七十多兵士，随着大部队而来的，还有六百石粮食，这些粮食，足够他们这支小部队吃上半年之久。
其实在明朝，一石粮食约合一百五十三斤，但是明朝的一斤约合现在的十二两，或者是五百九十六克，也就是一石大约合现在的一百八十二斤。要知道在明朝普通百姓的饮食中，油水极小，肉食和辅食也几乎很难看见，再加上大多都是重体力劳动，因此明朝人对粮食的消耗量极大，一个青壮士兵一年吃掉五石粮食也只是等闲。
毛文龙上船之后，因这支队伍里他的官衔最高，因此水师千总王辅将位于福船舵楼内最好的舱室让给了毛文龙，而他自己则和陈忠、孔有德等人住到了严亦飞旁边的二层舱室，这几人都是豪爽的汉子，彼此脾气相投，很快便熟识起来，一时间舱室里众人说说笑笑，倒也好不热闹。
如此过了一夜，第二天，也就是天启元年五月十六日。练兵游击毛文龙率领部下陈继盛、陈忠、毛承禄、孔有德等一百九十七人，连同严亦飞所部二十三人，共计二百二十人，乘坐沙船三艘，二号福船一艘，从三岔河口出发，沿着辽东的海岸线一路东行，史称“毛文龙兵出三岔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