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柔弱
如同之前玉娘说的那般，她是一个女子，立身处世本就艰难，现在带着个孩子更加艰难，若是还想带着安儿一道下江南。
只怕是痴人说梦，不过，这一切芳娘却不是那么在乎。
现在她已然有了答案，听玉娘的口气，周娘子是一定要下江南不可，而玉娘绝对也不可能带着芳儿涉嫌。
这般想着，将安儿留在玉娘身边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还未完成，安儿亲生父亲究竟是为何而亡，这件事直到现在也毫无头绪。
为此，芳娘不得不以身犯险。
“芳娘，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劝劝母亲？”玉娘拉住芳娘的手，郑重其事道。
芳娘微微点头，缓缓抬头望着面前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善待他们母子的玉娘，心中只能说一句抱歉，她只怕是不能如玉娘所愿了。
是夜，月色微凉。
这个小小的院子里面尽是女子，唯一一个男子还是一个小小的稚子，什么都不知道，因此，芳娘洗漱一番，披着湿发朝着周娘子的屋子走去。
“丫头，你莫不是也来阻拦我？”瞧见屋内平白多出一人，周娘子眉头一皱，疑惑道：“你可莫要学了玉娘，救人乃是大事，看容不得耽搁。”
周娘子的声音犹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早先她收留芳娘母子二人之时，瞧见芳娘周身的仪态，便知她定然不是平苦女子出身。
这不，脚下无声，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闺阁女儿。
闻言，芳娘淡笑一声，坐在周娘子身旁，接过周娘子手上的药材，抬手替周娘子整理。
周娘子看见芳娘低眉顺眼的模样，当初也是瞧见他们母子二人可怜，这才收留，哪知，这小妇人也不是一个骄纵之人。
平日有什么活计也都是争着抢着来做，他们在一到也有数月了，也不见面前之人说起关于家中一点点的消息。
想来，是个嘴严的，不过，周娘子对于芳娘过往的一切却是丝毫想法都没有，只要芳娘不为他们带来麻烦就好，只要不是个白眼狼就行。
“芳娘，江南水患实在是严重，我须得尽早离开。”终究，还是周娘子在沉默之中落败，对着芳娘轻声说着，“我走之后，还请你多多照看一下玉娘，玉娘自幼没经历过太多风浪，性子是个极其单纯的姑娘，到底还是孩子。”
此话一出，芳娘并未着急说什么，而是慢慢放下手中的药篮子，慢慢抬头，望着面前之人。
良久，才听芳娘轻声道：“周娘子多虑了，芳娘今日前来并不是要开口劝说您，况且，玉娘是个有福之人，这些都不用太过担心。
芳娘今日前来，是为了求周娘子一件事。”
得了芳娘的话，周娘眉间渐渐萦绕着一股不解，疑惑道：“何事？”
“芳娘之前听闻周娘子即将下江南，这本就是一件劳苦功高之事，在这上面，芳娘不敢多言，只是周娘子孤身一人前去，终究是多有不便，若是可以，还请将芳娘带上。”
芳娘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简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不行。”周娘子严词拒绝，依她之见，芳娘一个才刚生产不久的女子，怎么能够轻易涉险。
女子生育本就是一件难事，走运的，能好好活下来，只不过，活下去也未必见得有多好，十月怀胎，丧失的精气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补回来。
芳娘现在的身子还是太弱，根本不适合出远门。
“芳娘，你还有安儿，安儿现在也是个离不开娘亲的，若是你走了，你可想过安儿该如何是好？”这下，轮到周娘子语重心长的劝道。
出于同为女子之间的惺惺相惜，她更希望像芳娘这样的女子，可以好好地活着，江南实在是太危险了。
听见周娘子的话，芳娘显然是早有准备，得亏她刚刚还站在门外打了一会儿腹稿，现在倒也派上用处了。
“周娘子，您方才也不是说了吗，江南水患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怎滴，您能去，我就不能去了。”
话音还未落下，只见，周娘子猛地摇头，皱着眉头，怒道：“芳娘，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呢？
何况，就算是需要人手，也轮不到你，这件事，绝不可能，想都不要想了。”
芳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周娘子下意识以为芳娘这是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
“周娘子，为何男子去的，芳娘一介柔弱的女子便不能去了，当日，芳娘母子承蒙周娘子的照料，才得安然无恙。
现在，芳娘也想对江南水乡身处灾害的女子施以援手，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是，我承认，现在男子去的确是比我们这些柔弱的女子更加有优势，可是，周娘子有些事情是只有同为女子才能想到。
此次，芳娘前去也只想帮助当日的自己。”
一面说着，芳娘一面朝着周娘子跪了下去，字字恳切，眼神更是坚定无比。
这番话下来，周娘子的眼眶也慢慢湿润起来，曾经，她也是胸怀抱负，认为女子并不输男子，甚至在某方面要比男子还更为强悍。
她也是读过几本书之人，道理有懂一些，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容忍女儿和离的根本原因。
周娘子赶忙将芳娘扶起来，哽咽道：“好孩子，我只你想做之事，只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江南现在是天灾肆掠，咱们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会发什么什么？
你还有安儿，你当真要去吗？”
芳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坚定的话，道：“我一定要去。”
周娘子深吸一口气，抬手抚摸芳娘白嫩的脸颊，轻声道：“还有五日我便起身离开，你再好好想想，莫要因为今日一时冲动的决定，毁了自己一生。
好孩子，倘若你真的要去，我也不多加阻拦你。只是，你要为安儿好好想想，那可是你冒死生下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