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在箱子里的人

    夏斐眼神流露出哀求，对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你要告诉落星？”

    唐云飞再次吐出一口气，这次他连肩膀都放松了，好像忙完了一件大事一样。

    “我这些都是推断，没有任何证据。”

    唐云飞心想，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谷落星身边了，在大错铸成之前，夏斐被谷落星阻止了，她现在所做的还算是正当防卫。他又不是陈沐，那么注重规则和程序，他只关心真相，真相已经揭晓，不会再让任何人受伤了。

    唐云飞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丢还给她。

    夏斐接过手机一时没晃过神，跟烫手似的，在手上颠了两下才拿稳。

    “你这是为了要挟我？难道你也是想要挟落星？我也不会怕你！昨天见到你，我就感觉你很讨厌，我熟悉你那种冰冷的眼神，根本什么都不在意。你一定要呆在落星身边吗？”

    “这不是你能管的。而且若论给人的印象坏，真实的你一点也不逊于我。”

    夏斐又露出那种野兽护食的眼神，从昨天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总用这种眼神看着唐云飞，谷落星没有意识到，因为她总是躲在谷落星身后。

    夏斐简直要将自己嘴里的一口白牙咬碎，她就是讨厌这个男人的眼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总感觉会被他看穿，她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怀疑我？”

    唐云飞的食指和中指在鼻尖下面勾勒出一个弧度，好像那里存在肉眼看不见的八字胡，夏斐看过谷落星做这个动作，立刻知道他在模仿，更觉得他讨厌了。

    唐云飞却浑然不觉，说道：“从你昨天说，把强盗从养老院的窗户上推下去开始，装扮成七个鬼的强盗，其中有两个身材非常高大，不次于谷良。你一个拖布杆就敢上去把赤鬼，也就是身材最高大的领头人推下去，又带着手下两个年纪大的护工跟他们纠缠了一会儿，你根本不会轻易害怕，怎么可能在面对谷良时坐以待毙。”

    夏斐自嘲的笑笑，看着自己白净的手腕，想象不出上面戴着手铐是什么样子。

    “落星就不会这么想我，她一直会以为我很胆小，身体也柔弱，就算我感冒也会觉得我受不了。其实我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大学时，我妈的生意失败了，欠了八位数的债，我妈怕催债的人找上我，连夜让亲戚带我走，但亲戚怕惹事丢下了我，还告诉了催债的人，那些人认为我是恶意逃跑，为了恐吓我妈，他们把我装进了一个箱子里。

    小小的木箱子，我只能蜷缩在里面，唯一的光是旁边两排两厘米直径的小孔。空气也很少，长期扭曲身体的动作压迫着我的内脏，我一直犯恶心，但我却强忍着不呕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看唐云飞不说话，她忽然笑了，因为她知道，唐云飞理解不了，只有落星能理解，她们才是共通的，他永远无法进入她们的世界。

    因为她们从来没有从地狱里爬出来，一直还在那里啊！

    “因为就算是吃饭，他们也不会放我出来，只会掀开箱子上面一个三十厘米直径的半圆形孔，倒些残羹剩饭下来，连个盘子都没有，下面就是我的排泄物和呕吐物。我缩在里面，浑身上下黏糊糊的，发出恶臭，但为了活着，我却将嘴边的东西全吞下去。

    在箱子里，我只能通过小孔看外面的世界，我看到我被困在一个厂房里，有一家三口就住在厂房外，偶尔厂房的门没关严，我透过门缝看到一个小孩在桂花树下奔跑，他在笑，还从地上捡起花瓣扬起。我的听觉和嗅觉变得多敏锐啊，我在那时变成了某种非人的东西。

    那是债主一家三口，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个小工厂的厂长，相信了我妈房地产一定能挣钱的话，才把钱借给她，但是楼烂尾了，他们血本无归，我妈也是一样，他连厂房也失去了，赖在那里不走，把我也关在里面。

    他痛恨我，会对着装我的箱子乱踢乱骂，也会忽然给我跪下恳求我，希望我妈能快点还他钱，可我能怎么办，我在箱子里连人都不算，我当时连说话都不会了。我想我那时候已经死了，但是落星出现了。”

    此时的夏斐，脸上露出了沉醉的表情，这一刻无关爱情、友情、亲情，更像是信仰。

    “落星和我一样，都是欠债的人的女儿。谷良当时做了这个生意的中间人，从上游下游各骗了一笔钱就消失了。愤怒的人都找上了阿姨和落星，但落星说服了他们，让他们给她一点时间筹钱，那是她第一次送钱过去。”

    夏斐现在还记得从那个孔往外看的场景，是个高挑的美人，表情疏离，将一个包放在债主面前，拉开以后全都是钱。

    债主用最刻薄的言语对她冷嘲热讽，她却眉毛都没抖一下。但债主只敢说她，那么多男人，没一个敢上前去拉她的胳膊。

    为什么？

    夏斐第一次在箱子里产生了好奇，谷落星无意间往后瞥了一眼，看到了装她的箱子，她和谷落星眼神相撞了，她明白了谷落星的眼底幽深的东西。

    装住谷落星的是更大的箱子，所以这样的小箱子吓不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