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谢玉韬
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顾钧山戴着手套上前仔细翻找了一番。
凭借细节可以推断，这具尸体在被烧毁之前就已经死了，尸油黏腻在地板上，泛着些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间杂物间凌乱异常，可一看就知道是人从上面堆下来的，这具尸体被埋在最底下，却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
就连大火焚烧，他的尸体也异常舒展，没有移动，应是被杀人抛尸于此，后大火一烧，就成了这具焦尸。
顾钧山复又检查了一遍屋内，确定没有其他线索后，退了出来。
另一边走廊，齐娑也正弯腰钻过门上焚烧的洞，从屋里出来。
一见顾钧山，他扬声问道：“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顾钧山点头，将尸体的事情简单讲了，又将他方才发现的相框递了过去。
齐娑接过来，打开密封袋往里面一看，神情凝滞下来。
顾钧山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疑惑道：“你见过这个照片？”
齐娑没有说话，抖着手把照片取出来。
他愣愣看着照片上唯一留下的那个少年模样，突然苦涩地笑了。
“没认出来吧。”齐娑叹息着说，他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这个人是我。”
顾钧山一怔，视线落在黑白相片上。
没被火焰损毁的那半张中，清俊的少年郎身板如松，挺拔开阔，虽然瞧着清瘦，却并不干柴，是一个朗目如星的男生。
……绝不是眼前八、九岁的男童模样。
而且按照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来看，很有可能已经过去五十年左右了。
齐娑轻轻抚过照片，话匣子也被打开了：“协会里的人，有不少对我的身世感兴趣，只是因为惧于我的威慑，从没人敢提罢了。”
顾钧山道：“我只听说，你是因为一次除妖中了妖毒，才逆行生长。”
齐娑摇头：“是也不是。”
“很久以前，大概也就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妖族还没有如今这般猖獗，只是零散小妖。”
“有一次，我师父带着我们除妖归来，正巧碰上东阳街的一家照相馆开业。”
“我觉得可新奇了，央求师父带着我和师兄去拍照留念，从城东一直求到了城西，但师父始终没有答应。”
齐娑露出怀念的神色，唇角也带了些浅淡的笑意：“还是师兄看不下去了，拿着自己的私房钱，在第二天偷偷带我去拍照。”
“结果我们都排好姿势了，师父找上门来，给了我们一人一巴掌。”
“可疼了……”他摸着照片上自己的脸颊，指给顾钧山看：“瞧见这几道印子了吗？就是我师父打的，当场就红了，幸好拍照片时我侧了侧脸，瞧着才没那么真切。”
顾钧山问：“令师，最后同意你们拍照了？”
“不同意又怎么样呢，钱我们已经交了，整整两块大洋，是我们半年的干粮钱了。当时师父原本想要回来，但那照相馆的老板也是个泼辣的，指着我师父的鼻子骂，说东西都弄好了，不可能不拍。”
“两人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把相照了。”
齐娑的手指滑过黑洞洞的两块缺陷，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师父他的脸被烧没了，否则你就能看到他那副凶巴巴的模样。”
顾钧山犹豫了一下，问：“那你的模样……”
“确实是中毒了，但不是妖毒。”
齐娑的目光落到相片左侧，只余半个身子的少年身上：“这位，就是我的师兄，谢玉韬。”
顾钧山眼皮一掀：“谢？”
齐娑道：“嗯，隐世家族，谢家的人。可惜十几年前，谢家一脉就彻底断了，除妖界再无音讯。”
顾钧山道：“你继续讲。”
齐娑也没计较他的打断，记忆回到五十多年前的那天。
那个时候，他们的师父身体已经很差了，他殚心竭虑几十年，明明才至中年，却已有油尽灯枯之势。
虽然师父待他们严厉非常，但其实打心眼里对他们很好。
两人无法接受，尤其是谢玉韬。
她原本就是聪慧非常的人，在察觉到师父的衰弱之后，就暗自筹备，用尽各种手段，研制了一枚丹药，要进献给师父，以期延续他的寿命。
……可这颗丹药阴差阳错，却被贪玩的齐娑误食了。
发现这件事的那天，谢玉韬的神情，齐娑直到今天还是记忆犹新。
他自知闯了大祸，却又在心里肺腑，觉得师兄既然做了一颗，为何不能做第二颗。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颗丹药所需的药材，繁复难收集，其中甚至灌注了师兄几乎半生的寿数……
结果可想而知，师父离世，撒手人寰，谢玉韬无法原谅齐娑的盗丹行为，与他决裂，割袍断义，形同陌路。
齐娑自知理亏，也不敢出现在师兄眼前，自此，两人再无瓜葛。
之后的十年，齐娑发现，自己的身体凝滞在了食丹的年纪，再无生长可能。
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逐渐变小。
骨骼收缩，逆向生长……这些都是他贪玩服丹的代价。
听完这些，顾钧山沉默了许久。
齐娑已经看开了，反倒先扬扬眉头，说：“先走吧，既然这里没有线索，就到别处去看看。”
顾钧山拦住了他：“有线索的。”
齐娑一怔。
顾钧山道：“你手里的相片，就是线索。你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此言一出，齐娑眼睛微微睁大。
是了，他被往事冲昏了头，竟差点将如此显而易见的线索忽略了。
此处是深海实验幕后主使的一个基地，也是齐家举族消失事件的唯一线索。
他和故人的照片出现在此处，就是最大的疑点。
就在这时，顾钧山道：“云锦在深海潜水艇中，曾听到旁人叫那位教授——谢教授。”
“而他，也是二十四年前，将我抓到深海实验后，进行妖丹融合的罪魁祸首。”
“谢教授，是否就是你的故人，谢玉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