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归宿
“钧山，怎么哭鼻子了？”
此言一出，顾钧山瞬间偏开了头，手忙脚乱擦掉了眼角的水意，耳尖红到滴血。
他佯装淡定，小声说：“未曾，你大概看错了。”
云锦含着笑意点头，也没有拆穿他。
顾钧山扶着她坐起来，问：“身体可还有不适？”
摇摇头，云锦虽唇色还有些泛白，瞧着精气神还是足的，她上下仔细看过顾钧山，突然伸出手，摸向他的脸。
顾钧山一脸懵，却分毫未躲。
云锦的手指落在他泛着青色的胡茬上，左右拨动了下。
“好憔悴呀，顾先生。”
云锦打趣，眼底带着心疼。
顾钧山抿抿唇，躲开了她的视线：“我现在不太好看……我去洗漱一下。”
“是好看的。”云锦说：“特别帅。”
没再逗他，放了顾钧山起身去旁边的房间，草草洗漱一番。
回来的路上，他正巧撞上正在进门的青故。
“哎！”青故叫住他：“刚好碰上你了，这些药你就自己拿进去吧，每日一次按时服用，不出一个礼拜余毒就清了。”
顾钧山接过装着药品的纸袋子，认认真真道了谢。
青故哪儿见过这位大除妖师这幅模样，连呼“折煞”，摆着手跑了。
走出很远，他才回头看向病房。
顾钧山已经不在门口站着了，房门紧闭，屋内投出暖黄色的光。
青故摇摇头，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这个大冰块儿啊，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了。”
无怪他如此叹息。
自从青故加入除妖协会，也有七八个年头了，这么多年下来，顾钧山夜以继日地除妖卫道，却从来没有一次，来过他的治疗室。
别的除妖师出猎一次，哪怕丁点小伤，也因为怕有妖毒残留，着急忙慌往他这里跑，把他的治疗室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
可这个顾钧山倒好，不论伤得多重，哪怕是吊着一口气回来，一个不慎就要去阎王殿报道了，都不愿意踏足他的治疗室一步。
青故也曾托元宝转告过顾钧山，闲着没事了来这里让他检查一下身体，以防沉疴灌体，埋下祸患。
可顾钧山怎么说的——
“无所谓，烂命一条，死了拉倒。”
元宝木着一张脸前来转告时，差点没给青故气成包子脸。
他带着满腔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去齐娑那里告状，却只得来会长淡淡一句：“……那就随他去吧。”
他满腹狐疑出了会长室的门，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可后来共事的这么多年，青故也渐渐听到了一些有关顾钧山的传闻。
诸如什么……“幼年时，父母被妖族在他眼前残忍虐杀。”
又或是“被妖族余孽抓去做了八年的人体实验，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说不定脑子都被那些黑心妖族给切了。”
“难怪天天摆着一张死人脸，看着就吓人。”
偶然还会在协会内部听到其他除妖师对他的编排肺腑。
一开始，青故还会上去将他们驱散，可自从他发现，顾钧山根本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后，也便不再多管闲事了。
可偶尔闲暇时，他还是会想……
顾钧山活成如今这副模样，原本就非他所愿，何必苛责一个可怜人呢。
也会想，他身处黑暗，有没有片刻光明，可以垂帘于他，救他脱离苦海。
……幸好是有的。
青故哼着小曲，心情松快：“现在可不就有了吗～”
-
顾钧山将自己收拾整齐之后，重新回到云锦的病房。
一进门，他就将药片拿出来，给云锦接上一杯温水。
云锦接过药片送服，杯子后面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得他心头发软。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顾钧山没忍住，摸了一把云锦的脑袋，入手的黑发滑如绸缎，手感好极了。
云锦放下杯子，温软的目光带着歉疚：“对不起，因为我的失误，把这次计划搞砸了。”
顾钧山一愣，反应过来后摇头道：“该道歉的是我，因为我的计算错误，才导致你身陷险境，差点……差点……”
此时说起，他仍是后怕。
当时他们来到渔村，只知道这里一定与十四年前的深海计划脱不了干系。
那两个老者给他们饭食中下药，顾钧山下意识觉得，自己两人都会被抓走。
那哪怕到了龙潭虎穴，自己也可以护云锦周全。
可谁知在被带进深海之后，顾钧山越来越觉得不对，那几个拖行自己的大汉手脚极重，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只是在进行某些活动时，顺手带上了他一样。
渔船越往深海中行走，顾钧山不详的预感便愈发明显。
直到入了恒洋，他被那些人丢垃圾般扔下船，顾钧山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和云锦被送往了不同的地方。
他当时就发了狂，身体全然妖化，破水而出，瞬间掀翻了那艘小小渔船。
而后，猩红了双眼的蛟龙深潜入水，循着熔石的气息，一路横冲直撞，找云锦去了。
这些话他不想告诉云锦，徒惹担忧，便只道：“在你之前，我就被那群渔人发现了，哪怕你们不动手，我也会从外部入侵，所以与你无关，别放在心里。”
云锦垂下眼，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道：“钧山，我已无碍，你快去处理正事！”
她担心道：“我们回来多久了？那些人不会已经逃跑了吧？”
“不用担心。”顾钧山握住她的手，安抚般轻轻摩挲：“事发的当晚我就已经联系过齐娑，他已经带人前往银滩渔村抓人了。”
扶着云锦躺下，顾钧山道：“他们已经抓回了一批异形，统一关到了官方临时开辟出的地下监狱中，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有些忙，你安心养伤，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
云锦乖巧点头：“放心吧，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她的小模样实在可爱，顾钧山没忍住俯身凑上来，极其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为云锦挽好鬓角碎发，轻声说：“嗯，我的小猫最乖了。”
云锦脸颊一红，视线飘忽，小声嘟哝：“……谁是你的小猫啊。”
顾钧山声音含了些笑：“接话的，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