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黑暗，吐息，和一个吻
除妖师一行人哪见过这般肃穆庄重的祭祀仪式，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发出低低的惊叹之声。
元宝悄声问顾钧山：“哥，台上那个就是妖族的公主吗？也太漂亮了吧！”
顾钧山没有说话，目光死死落在三公主身上，神情难掩动容。
他认出来了。
……是云锦。
哪怕隔着数以万计的人群，他也一眼认出了对方。
是她，错不了。
灵光飞絮般飘散，有一颗飘飘扬扬，落到了高台之上。
齐思程伸手接过，瞬间惊叹一声：“好浓郁的灵力！”
文颖连忙道：“让我也看看。”
她接过那颗枇杷大小的幽蓝色灵光，触手温润，是宝石般的质感，璀璨耀眼。
除妖师们都围了上来，小声议论着这位妖族公主的实力。
顾钧山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仍紧紧盯着远方洒下福祉的云锦，心潮汹涌。
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了。
天知道在他妖化之后，万念俱灰等死时，见到云锦的瞬间，心头是多么震颤的惊喜。
在他最丑陋、最狼狈、距离童年充满黑暗可怖的记忆最近的时候，她就像是天光乍破的那道灿阳，降临到了囚徒的身边。
他自知不敢奢求阳光眷顾，却又发自心底贪恋着片刻光明。
在自冰冷濒死的境况中睁眼的一瞬间，顾钧山就发现了云锦的身份。
意外的，他没有一丝一毫排斥厌恶的心情，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原本从神灯“来生”中出来后，他用尽了一切手段，都无法追查到女生的身份，还以为是她刻意躲着自己。
以为她……抵触“来生”中因为虚假的记忆，衍生的情愫。
所以他在妖化之后，万念俱灰，回到寒山替父母最后一次扫墓之后，就回到了家。
自戕的冲动第一次这般强烈，在他回家之后，没有找到小猫的时候，这种情绪达到了巅峰。
他头脑混乱，眼前满是血淋淋的记忆闪回，父亲留着血泪，一字一顿问他：“你为什么还活着！”
心口源源不断输送灵力的妖丹像是穿肠毒药，蚀心岩浆，灼得他浑身都在幻痛。
他几乎用尽全力，想要将妖丹挖出。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有那种濒死的解脱感，与深深的疲惫蔓延。
随着鲜血流逝的感觉逐渐包围全身。
他恍惚看到一条洒满了白光的通道，尽头站着面容平和的父母，他们伸出手，一遍遍说着：“该上路了。”
是云锦将他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第二次救他。
他其实很早就醒了，只是没有出声，用充满着汹涌情绪的目光，厚海般包裹着她。
可她却又一次跑了。
好在，万幸，他再次找到了她。
那封由齐娑转交的信顾钧山早已读过百遍，烂熟于心。
他将信笺塑封，封于铁盒，贴身放置。
……不会再钻牛角尖了，不会再走极端了，只要有云锦在身边，她手里永远都拉着一根绳子，尽头拴着他的理智。
思绪翻飞，在顾钧山回神时，祭祀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云锦作为降福者，在播撒完灵光之后就退了下去，将祭祀留给孤凌这位现任妖王主持。
顾钧山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她的身上，云锦似有所觉，突然回了头。
哪怕隔着千万人海，她也知道，那个目光的主人是顾钧山。
昨天结界外已经见过一次，云锦还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来。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排斥妖族？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
银漪的声音唤回了云锦的注意：“小锦，祭祀马上要结束了，一会儿一起回十重天吧？”
最近忙着祭祀的事情，再加上云锦住在墟海之境，他们兄妹三人已经很久没有聚过了。
云锦点头：“好呀。”
等孤凌结束了祭祀仪式，他们结伴回到十重天。
吃过晚饭，又小叙半晌，天色已暗了下去。
沉沉暮色半笼，云锦告别兄姊，踩着幽林小径往自己的宫殿走。
行至半程，她心中一动，转了方向，朝着人族除妖师居住的行宫飞去。
云锦在行宫围墙外落下，收敛了脚步声，悄然往后门走去。
刚转过一个拐角，她被迎面撞上的身形冲得踉跄几步，还没抬头，整个人就被拥进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云锦一惊，伸手就要推，却在下一瞬间，闻到了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浅淡的木质香，透过体温将她牢牢包裹。
云锦一愣：“……钧山？”
头顶的人没有出声，只是收紧了手臂，吐息微颤。
云锦本想挣扎，在察觉到他的不冷静后停下了动作。
两人在漆黑的围墙外久久拥抱，不知过了多久，云锦动了一下，对方马上松开了她。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时，黑暗中的气息突然靠近，头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揽住，下一刻，微凉的双唇压了下来。
云锦唇角被咬了一口，她吃痛张嘴，凶狠的吻瞬间落下，带着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的凶劲，攻城略地。
云锦一愣，下意识挣扎了起来。
她的反抗却像是催化剂般，激怒了男人，他的吻愈发失了章法，只胡乱咬着、磨着。
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云锦因为呼吸不畅，眼前已犯了晕，她红着眼眶，喉间滚出一声呛哭。
男人猛地冷静了下来，向后退去，慢慢松开了她。
顾钧山哑着嗓子，尾音消散在带着花香的晚风中：“……对不起。”
叫了一声，他又沉默了下来。
云锦缓了好半天，才从那种头皮发麻的无所适从中挣脱出来，她急促喘着气，抬眼看他。
得益于妖族优异的夜视能力，她很清晰的看到了顾钧山眼中未散的情意。
她突然冲动了。
云锦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只沉默一瞬，回答道：“云锦。”
她又问：“为何亲我？”
妖族天性直率，不喜弯弯绕绕，本来以为他厌恶妖族，所以才拉开了距离。
可若是……
若是什么，云锦没有细想。
因为她发现，这一次，顾钧山沉默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