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船队（下）
“什么情况。卡里翁。”
安娜快步穿过有些杂乱不堪的甲板，来到了那个已经排好队列的连队。
“小姐——”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从连队当中迈出，来到了安娜的面前。
这人除了胡子花白之后，他的身上也套着胸甲，但是胸甲前面还用绳子捆着一层浸水的棉布。
两侧的手臂是暴露出来的，但却是满满的腱子肉，这很是难得，因为大航海时代，这船上的伙食能有多差就有多差。
最稳定的蛋白质来源不是肉，也不是鱼，而是蛆虫，这让人很是怀疑这腱子肉是从何而来的。
这位名叫卡里翁是连队当中的指挥官，是跟着她叔叔的得力助手，之前一直在跟那些个吕宋土人作战，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水兵了。
“应该是那些个土著们的船。”
“土著的船？！这海上有…吕宋的土著？他们来干什么。”
“不是吕宋的。马尼拉苏丹国已经不能再聚集如此兵力了，”
卡里翁是最先发现状况的人，他重新看了眼那不远处的上百艘船，“应该是南中国海边上的那些个小国。”
“嗯——”
安娜来到南中国海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跟着葡萄牙船队，以或是自己的船队都有游历过。
她眯着独眼看向了那漂泊在不远处海面的船只，微微皱眉，她认出了其中一部分的船只，那些船只很是低矮，船体两侧还有着竹筏，“是巴朗加？”
“不，小姐，应该是卡拉科亚。”
所谓巴朗加以及卡拉科亚，其实都是东南亚地区一种特有的战船。
两者之间主要是体型上有所差别，但是本质上都是独木舟外加两个托架，这托架高级一些的用两艘小舟，简称三体舟。
普通一点的就是用竹筏即可，托架是必须要用的，没办法长宽比不协调了，耐波性很差。
当然了，说它们是独木舟是有点瞧不起他们了。
像那卡拉科亚，作为重型独木舟，还是有龙骨的，但是基本没有多层甲板，也就是缺少了封闭船体。
而之所以不发展封闭型的船体，一方面是因为这东南亚地区的技术确实落后，造船技术远远比不上明国和西方诸国，甚至连朝鲜和倭国也比不上。
倭国，也就是日本那种木板搭起来的安宅船，估计东南亚都不一定能造出来。
这些东南亚战船的船板之间想要连接在一块，就只能用藤条扎紧。
至于另一个方面则是东南亚地区有着很好的木头。
像是后世，那郑成功他到了台湾之后，为什么水师就一落千丈了，发展不起来了？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缺少优良的木材，有的只是杉木。
若是郑成功能攻下菲律宾，那上好的柚木足以支撑他重新组建一支三桅炮船舰队。
“这些船，看起来都不怎么样呀。”
安娜来到了船舷边上，微微探出身子，朝着那些船只看去。
此刻的她很是羡慕那个明国人。
为首的那个明国人手中有一个金属筒，还是可以随意伸缩的，她曾经借过那东西看过。
很是神奇，一下子那远处的东西就被拉近到了近处。
若是现在有这个东西就好了呀。
她的内心在感叹着，但是双眼却是眯着看去。
那些船只普通都很低矮，而且不同于明国的船，也不同于自己这边的船。
除了之前所看到的那种托架之外，它们也有桅杆，而且桅杆上不同于阿拉伯的三角帆，而是四角帆。
并且这船上的建筑也很奇特，通体是用竹子搭建而成的，就很像安娜自己在宿务岛的那种架空的竹楼一般。
至于船艏，则是有着十分硕大的木制雕塑，远远看起来，就好像一只怪物趴在船首上。
这种审美，安娜实在欣赏不来。
卡里翁听出了安娜言语当中对于这些船只的轻蔑。
“小姐，还请小心应对，他们这些船体虽说都很低矮，但是他们的数目太多了。”
要知道，此刻并没有迎来马尼拉大帆船贸易的时候，整个南中国海，其实各地土人的势力反而是最强的一方。
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这投送兵力的能力不行，而明国在此时又还是转为国内，趋向保守。
“他们有些人得到了异教徒的支援。”
“异教徒。”安娜听到这，眼中被一丝凝重所取代。
在基督徒眼中，所谓的异教徒，其实就是此刻正如日中天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他们是信任新月的，也就是穆斯林。
“是的，小姐，现在离得远了，可能看不清，但是等之后近了些，便会发现他们还有火炮。”
“在与吕宋土人交战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一条重型的卡拉科亚，据说那帮子土人称呼它为乔安加斯，在船上甲板上足足安了十二门。虽说对比我们的船上火炮来说很少。”
卡里翁说到这，继续补充道，“但是他们的数目太多了，这若是合在一块，也是个不少的威胁。”
“而且，他们还是有一定战术的，在前面探路的一般都是小型的船，像是杜拉万还有阿巴斯，他们上面都是人，一旦靠近，就像蚂蚁一般直接会爬上船，或是跳下水，直接砸船，至于那些卡拉科亚则是提供远程的火力。”
“之前就曾经让那些个葡萄牙人吃了亏。”
“嗯，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安娜点了点头，“而且我也有所听闻过，是亚齐之战吧。”
“是的，小姐好记性啊。”
卡里翁先是点了点头，而后说道，
“这帮子葡萄牙人啊，海军上还是有点建树的，但是也会输掉。”
“那就做好准备吧。”安娜听完这位连队指挥官的一番话之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完全收敛起了之前的放松神态。
不过在另一支船队上，有一人站在船首甲板上，却是一脸轻松之色。
此人正是柯乔，而这支船队，正是参与过走马溪海战的舰队。
此刻柯乔正拿着千里镜，朝着那帮子不速之客看去，得益于千里镜的帮助，柯乔所能掌握的情报远远多于那些西班牙人。
“呵呵——”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那呼呼的海风当中突然夹杂了一阵轻笑声。
这笑声不是别人发出的，正是柯乔。
“这些都是纸老虎。”
柯乔放下千里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一旁的副官说道，“那帮子土人啊，我之前在广东就曾接触过，所用的战术，无非就是蚁附之术。”
“他们的船不行！”
柯乔说到这，下意识地伸出空着的右手，用力拍了拍胸前的船舷栏杆，“我有福船在手，我倒要看看这些小船怎么爬上那跟城墙一般的船。”
脚下的福船，以及那精良的武备，加上对于这些土人战术的了解，给与了柯乔无穷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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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自信不等于轻敌，柯乔跟在朱纨身边多年，虽说不是正规行伍出声，但是这一点浅薄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哪怕敌人再弱小，若是不认真对待也会失败的。
而自己之所以要露出那种惬意的神色，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做给自己人看的。
作战这一块，最重军心，若是军心不稳，那么谈何作战。
而一将乃是军之魂，主将必须要有自信的一面，不然军心怎么办！
“放下草席。”
柯乔一声大喝，传下了第一道军令。
“诺！”
一旁的令旗兵当即一个抱拳，一个纵身便从船首艏楼上翻越了下去。
这些水兵一个个穿的是老葫芦皮制作出来的皮甲，自然不会对于他们的身形有多少约束。
一个翻滚卸力之后，那令旗兵立刻拿出胸中的令旗，对着那桅杆上的兵士挥舞了起来。
那桅杆上的瞭望兵，也负责着联系其他船只的功效，他在接收到了甲板上的旗语之后，当即取出相同色号的旗帜，开始有规律性的挥舞了起来。
很快，整个明国的船队都开始有所动作了起来，每一艘船开始将草席浸泡了海水，并且串联起来从船上推了下去，在船体的四周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草席护层。
柯乔这一步是为了克制之后可能会出现的蚁附之术。
用草席加上海水，让他们的钩子失去效力，这样攀登的效率会低很多。
与此同时，柯桥的声音再次响起，“二三队变纵列！！”
这第二道军令下达之后，整个船队再次发现变化。
伴着吱呀声连续响起，整个船队的队列就像一只大雁张开两只翅膀一般，慢慢扩展出来。
与此同时那处于两只翅膀的战船，一个个炮门被打开。
并且随着那令人牙酸的声响之下，一门门火炮，或是青铜，或是生铁火炮被推到了甲板的炮门处。
它们所承担的作用很简单，就是火力齐射。
柯乔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火炮进行几轮齐射。
而这个法子其实不是他柯乔创的，而是他看了佛郎机人的打法之后，进行模仿的。
对于这些突然出现的船队，排的如此密集，又如此低矮，用火炮洗地是最好的法子。
在柯桥的设想当中，一旦这些不速之客敢靠近交战，那么他就会直接下令，让侧舷的火炮一并开火，进行糊脸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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