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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大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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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十四日,南京奉天殿。

    一阵接着一阵的钟鼓齐鸣唤醒了整个南京。

    此刻,奉天殿外的东西两配殿下,以及前檐下都设下了丹陛大乐,由司乐司和教坊司共同演奏中和韶乐当中的“元平之章”。

    而在奉天殿内宽阔的明间内,则是搭起一个露台,由神乐观演奏乐舞。

    这神乐观乃是太常寺当中负责乐舞的机构,而教坊司则是专掌朝会之乐的,至于那司乐司则是尚宫局当中掌管宫中女乐的。

    当然这司乐司原本是空有建制没有人员的。

    是朱载壡直接将内宦控制下的钟鼓司给撤掉了,并将钟鼓司的人员乐工全数合并在女官下属的司乐司当中,这才让司乐司能够发挥效力。

    奉天殿前的巨大广场上,左右各设八个巨大无比的蓝布幕棚,每个棚下设着数张红漆大桌子。

    每一张桌子上,毫无例外都摆着一坛子酒坛,坛口用黄泥覆盖,再以黄绸封盖,因此又被称为黄封酒。

    这黄封酒原本是光禄寺专门酿造进奉,用来负责朝廷国事用酒的,类似于后世的国酒规格。

    不过这南京的光禄寺,已经被朱载壡撤掉了,因此就改由女官下属的宴会署负责。

    这新组建的宴会署,其下属有一个茶酒司,专门负责宴席上茶汤热酒的布置,但是也负责酿酒房和酒窖的管理,职责很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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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一次作为国宴,又是招待有功的将士们,朱载壡很是看重,因此不单是黄封酒,南京内廷还拿出了一部分的法酒。

    这法酒都是宫内的内宦酿造的,每一种都是酒中绝品。

    那南京的内宦们一个个也确实是享受的主,酒窖当中美酒不尽其数。

    因为内宦机构被撤掉之后,这些酒窖也照例被女官下属的尚宫局接管了,尚宫局掌管宫内的仓库。

    如今摆出来供宴席之用的法酒,主要就是太禧白。

    这太禧白,酒如其名,其色洁白,澈底澄莹很像后世的白葡萄酒,当然也像后世的粮食蒸馏酒,喝起来,浓厚而不腻。

    当然,朱载壡是喝不惯这一种,他之后宴席上喝的是另一种法酒,名叫金茎露,其酒色泽也是如同太禧白一般,宛如清泉,但是酒清而不冽,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此时,这桌子上菜肴还没有上,只上了酒和一系列的进餐用具。

    单单这一些就已经足够豪奢了,排场已经十足。

    而这些乐舞和各式摆设都是为了今日的筵宴之日服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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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军凯旋,按照惯例必须要大宴群臣,普天同庆一下。

    只不过,这一次,朱载壡并没有邀请多少文官,只有南京兵部的官员,以及自己看重的一些人,诸如徐渭,高拱,郑晓等人,就连六部当中的堂上官,朱载壡也只邀请了兵部和户部的尚书。

    剩下的就都是武人和士卒。

    这是朱载壡有意为之的,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愿意让那些个没有出半点力的文官也去宴席上白吃白喝。

    于是乎,直接亲自挑选能参与宴席的文官人选,满打满算下,最后能参与的文官不过三十几人。

    说不好听的,朱载壡认为现在这些文官大半都是饭桶,来了也只是给新成立的宴会署增加负担,还不如专门服务军人。

    那些个文人,呵呵——

    现在大明朝的文人官员,大多醉生梦死,纵情欢乐,所谓风雅之士,就是依翠偎红,每日都写那小小金莲奉一杯的下流文字。

    朱载壡很清晰地认识到,想要一个国家往前走,就必须抓紧三个点,其他的都是浮云。

    第一个就是军权,第二个就是粮食,第三个就是教育。

    这三个若是他朱载壡能够做好,那么哪怕那个些文人闹得再欢,也没有关系。

    自古以来,只有在田里刨食的人造反成功,就没有文人和商人造反成功的例子。

    随着钟声再次响起,奏乐声变得急促起来。

    一群穿戴整齐的宫女开始手捧着点心盘,穿梭在数百张的桌子前。

    这些宫女一共近百人,都是宴会署下属的蜜煎室,这蜜煎室就是负责的点心和蜜饯。

    那点心多种多样,有着宫内特产的木犀花饼,用木犀花和面制饼而成。

    也有着枣泥馅山药糕,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藕粉桂糖糕等等,至于殿内的那几张桌子,那是地位更高的人,所以这些点心并没有摆上台面,而是换了丝窝虎眼糖、玉食糖、佛波罗蜜这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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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这些用来吃的点心之后,每张桌子,无论殿内外,都摆着一盘用来看的点心。

    不过这殿内外用来看的点心,差距也是有的。

    殿外的叫做靠山桌面,所用的乃是荔枝,圆眼,枣,柿等平价的点心,每盘高二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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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殿内的则是吃看大桌面,比起靠山桌面的规格要高上一级。

    那供观赏的点心,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堆砌了,而是被雕塑成山川人物,并用彩绢装饰。

    等到这一切摆设弄好之后,这日头已经移到半空之中,算算时间已经过了隅中。

    也正在这一刻,低沉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锣鼓声再次被敲响。

    奉天门那两扇朱漆铜钉的实榻大门被四个宫正司的女官缓缓打开。

    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士兵,他们都是走马溪海战的胜利者。

    他们带着些许惶恐的神色,从奉天门外走了进来。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有个小纸条,上面简单地交代了座次的分布,因此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他们便动作拘谨地坐在各自该坐的宴桌边上了。

    而此刻,奉天殿内,随着鸣鞭声的接连响起,朱载壡也缓缓走入殿内。

    此刻的他身着九章龙纹服,头戴九疏冕,双手更是执着一方白玉圭,通往宝座短短的一段路,朱载壡却是走得很是缓慢。

    等到朱载壡落座之后,又是一声鸣鞭声响起。

    殿内的两侧掖门打开,两队高级官员鱼贯而入。

    一方是朱纨,卢镗,管懋光,傅应嘉等在走马溪海战立下赫赫战功的武官。

    另一方则是深受朱载壡信任的官员,诸如马芳,刘显,楼楠,丁邦彦,高拱,郑晓,徐渭等人。

    朱载壡坐在宝座之上,双眼透过那珠帘望向殿外的广场,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之后才开口道,“开宴吧。先给殿外的将士们上。”

    “诺——”

    几个技勇太监领了命,来到殿外,排成一排,齐声高喝道,“殿下令,殿外开宴!!”

    这声音一落下,当即便从广场四周,各冒出一支传膳的队伍,她们都是宴会署厨司的宫女们,一个个两人一组,抬着食盒,快步前行,

    食盒内的膳食自然都是从十五楼中现成拿来的。

    一个个台盘司和排办司的宫女行走在桌子之间,揭开盒盖,将一碟碟菜肴摆放在桌上,在古代就从没有过下人端着盘子去上菜的,从古以来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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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上的头一道菜,必然是割烧鹅。

    这大明一朝,无论坊间还是官方,最高规格的宴席都会用到三汤五割。

    这三汤没有太多花头,无非就是其中的百宝攒汤,材料多了些,工艺繁杂了些,

    剩下的五割也是如此,无非就是割烧鹅,割烧鸭,割烧鸡,割烧猪,割烧羊。

    单单这八道菜肴便已经将桌面大半占去了,更别说后面又递上来一碟腌的胭脂鹅脯。

    甚至朱载壡怕将士们吃不够,还一人配了一碗粳米饭。

    单这一桌的费用,就需要用掉银子八两四钱三分。

    等到有着宴会署的女官入殿,向着朱载壡汇报说这殿外的菜肴都上的差不多了,朱载壡这才命人殿内开膳。

    伴着命令的传达。

    几十名穿戴整齐的宫女,一个个或抬着膳桌,或是捧着朱漆盒,组成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殿内奔来。

    那些个膳桌是给殿内的众大臣的,而那些个剔红朱漆盒则是给朱载壡的。

    这些个朱漆盒子,或圆或方,形制并不统一,但是外表的图案样式却基本相同,都是朱漆雕落花流水纹,再在流水中刻画戏水于波涛之中的海鱼。

    与此同时,几个技勇太监,则是将围屏摊开,隔绝掉了太子与殿内官员们的视线,官员们只能透过这层纱帘隐约看到朱载壡在做些什么。

    而传菜的宫女们,则是一个个耳边兜着绛纱袋,正好遮掩住口鼻,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口罩。

    给朱载壡的菜肴不算多,林林总总也不过三十道,连便餐也算不上。

    但是每一道都是精华。

    就连一碗简单的豆腐,都是用的鸟脑,而不是用大豆磨制,自然朱载壡对于这道菜是有些吃不惯的。

    头几道菜更是难得一见。

    先是梭子蟹,产自炎亭,十五楼的人用到这个时节的螃蟹可谓是煞费苦心。

    再是那鲥鱼,南京的十五楼为了用到这鱼,也是绞尽脑汁,在这运送途中,每三十里一站,白天悬旗,晚上悬灯,千里只需一夕运抵。

    就连餐桌上的一盘简简单单的肉,也是松熏肉,用着各类香料熏制而成,极为费工夫。

    不过,朱载壡并没有对这些东西动筷子,而是让一旁的王翠翘又捧出一个食盒来。

    里面装的是他今天要吃的东西。

    东西不多,就两种,一道是建莲红枣汤,另一道则是枣儿粳米粥,都是养生用的。

    人参和鸡汤,他最近也已经不用了,而是用相对来说平价一点的红枣。

    至于桌上的那三十道菜肴,之后就分给内廷女官们吧,她们这几个月下来也是辛苦,需要改善下膳食。

    而之所以朱载壡要这般对待自己,就是要约束住自己。

    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眼下朱载壡很清楚不是享受的时候,对于这些堪比豪奢的享受,自己自然是避而远之。

    不然自己也不会到了现在,还是住在马车上。

    自己难道不知道住在宫殿中舒服吗,这马车内,盛夏的时候,闷热到难以想象,但是他还是住在马车里。

    塔读

    不为别的,他必须时刻约束着自己。

    一个人在没有权势,没有金钱的情况下,很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但是如何在有权势,有金钱之后,也能克制住,这是一种考验。

    当时自己为何对海瑞如此不满,就是因为自己后世推崇的一个榜样在面前破碎。

    罢了,古人有古人的生活习惯,自己无法强行改变这一点,自己只能做好自己,约束住自己。

    想要治理好国家,就必须要先治好自己,约束住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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