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初见朱纨(完)
“没事,你继续写吧,只是污了一个字而已,就在边上写好了,不要浪费了。”
朱载壡平淡的声音在朱纨耳边响起。
“诺——”
朱纨闻言也是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这亭内的气氛重新归于平静,好似朱载壡刚刚的那番话从未说过一般。
但是朱载壡的目光却重新放回在了朱纨身上。
同时双眼也在顷刻间微微眯起,望向朱纨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
因为他不清楚这朱纨是因为听到了自己要攻打日本而心惊,还是因为听到能封伯的消息而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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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后者还好说,这文臣封爵,确实是难啊。
太祖时期,也就李善长,汪广洋,刘基三个人拿了,而且还是两个伯爵,要知道那几个人可都是开国之功啊。
等到王朝承平之后,能以军功获得爵位的,也就是三个。
北伐西讨的王越,南征东平的王骥,以及差点连铁劵都没有的王守仁,这三人辛辛苦苦半辈子,也就是伯爵。
没办法,祖宗法制规定了,凡文官非有大功勋于国家,不得封爵,除非是能为国能去大患,并且这功劳要比得上开国功勋的,才可能受封爵位。
至于是伯爵还是侯爵,这要看功劳的大小了,当然更要看中枢的意思。
所以说,因为封爵的高难度,所以吃惊了,朱载壡也不意外,但若是前者…
那自己就好好想想,此人对于征伐日本的态度是如何了。
同时要依托于这个态度,从而决定自己是不是要真的派朱纨这个人担任日后的攻日总兵官。
他到底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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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考核,从现在其实就已经开始了,哪怕攻日还有很久的准备时间。
朱载壡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最后眼睛中的光芒一闪,刚想要开口说话,余光再次瞥见了站立在亭子外曲桥上的一个女官。
那女官双手捧着一个鎏金铜匣,看样子像是已经等了一小会了。
而那匣子外金黄色的光泽在落日的余晖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明亮。
那铜匣朱载壡很熟悉,那是装密折的。
一瞬间,朱载壡的心思再次转动。
里面的密折,是谁?
唐顺之不可能,刚刚送过,是戚继光吗?还是沈炼?
不过不管是谁,这密折的内容都很重要,重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攻日计划。
想到这,朱载壡将未出喉的话重新给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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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看了眼还在认真书写的朱纨,又看了眼已经开始黯淡下去的亭内,吩咐了声掌烛之后,便对远处那个女官招了招手。
而后自己则是重新转身走向宝座,坐了回去。
“殿下——”
那手捧鎏金铜匣的女官袅袅走来,来到朱载壡的跟前,先是一个万福礼,而后弯腰顺势将匣子递出,“殿下,来自京城的揭帖。”
“京城…的揭帖…”
朱载壡看向了那匣子,对于这密折的对象,里面已经有了答案。
而所谓揭帖,其实就是上行文书的一种,但凡有密奏大事或奉上谕对答者,朝中上下皆称揭帖,当然朱载壡一般都将其称为密折。
匣子递到跟前之后,朱载壡伸手接过,放到怀里,并取出钥匙将其打开,从匣子取出一份奏疏。
奏疏外层由黄绢包裹着,在其最右侧贴着张白纸,白纸之上用着墨书写着两行字,一行大如指甲,上面写着十三个整齐的楷字,“钦差缉事司司首内臣沈炼谨奏”
另一行小如米粒,也写着十个小楷,“六月五日至六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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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果然是沈炼的奏本。
朱载壡暗自点了点头,随即打开奏疏看了起来。
奏疏内容如下,“臣探得数事,具以奏闻殿下。”
“十二日午间,严府后花园内似有动土迹象,并有骡马车夫运送土石方块,其中麻袋中载有大量新土,臣疑为严府内开掘地道或地窖。”
“十三日申时至酉时,两个时辰内,严府内前后共有四批车队驶出,每一车队有五辆大车,每车前引骡马六七头,车身甚沉,上插小白旗,皆书严字,铃铎与鞭声连震。”
“同一时刻,京城内貂皮巷,巾帽胡同,东江米巷三处原属严府的十三座店铺,银铺都有大车驶出,直出正阳门。”
“入定时分,严元辅之子严世蕃持内阁首辅严嵩手书,擅启正阳门门禁,出城而去。”
“下臣亲往锦衣卫陆炳处求得巡夜令,出城追寻,只见原本分成数股的车队,出城之后,相汇一处,篝火相望。”
等到朱载壡读到这里的时候,面上虽说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敲击着引枕,这一举动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确实,朱载壡知道沈炼将这几件事写在一块是有什么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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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沈炼没有做出什么推断,只是据实而言,但是朱载壡单从这些事的时间先后顺序,就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那大车上装的估计就是严府穷搜天下所得的财富,可是,为什么又要挖地窖?而且为什么严世蕃也要一并出城?
这背后是严嵩指示的吗?
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避祸?
若是避祸,那又往哪去?江西老家还是严家的势力盘——两广??
看来,要找个机会让在南京的缉事司往江西那边查一查了。
按下这个心思不提,朱载壡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另,下臣探得内阁徐次辅府中的内管家,于十三日晚间,出府经户部北夹道,后又折向至崇文门内西城根一处茶楼内。”
“徐阶…”
朱载壡看到这之后,口中喃喃自语道,相比较于严嵩此人来说,其实朱载壡更加反感徐阶这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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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忠奸难辨,但是这不能怪他,那是自己父皇的锅。
他严嵩想要上位,就必须要应和皇帝,这是没有办法的,很多事情也是严嵩替自己父皇背的黑锅。
而且严嵩此人私德上,至少在朱载壡看来还算是可以的,这方面他儿子就差远了。
他终其一生,哪怕身为内阁首辅,也只以欧阳淑端为妻子,从一而终,从不背弃。
但是徐阶呢,此人隐忍无比,就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舍弃,单单这点就让朱载壡感到不齿。
徐阶给朱载壡的感觉就像是司马懿,都是一只隐藏在暗处的狼,因此朱载壡对于徐阶的一举一动就更加重视了。
当然了,身为太子,自己虽说很是反感徐阶,但是在自己没有登基大宝之前,对于敌友还是拎得清的。
严嵩虽私德好,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是敌人,便必须要解决掉这个麻烦。
而徐阶虽说为人极为不齿,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是暂时的盟友,就必须要相互利用,这也是为何朱载壡身为太子却要给徐阶千里迢迢送墨的原因。
“徐阶啊…徐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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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壡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再次看了下去。
只见奏本上写着,“约半盏茶之后,有海西女真使者亦抵达此地。下臣据此推得,内管家似与海西女真贼酋会面,徐次辅与海西女真有联系,但具体内容暂不详。”
这个消息的出现,让朱载壡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将这奏本放在膝盖处,伸手轻抚着自己的额头。
唉,头疼啊,南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北方又冒出女真。
这是他这几个月下来,第一次听到女真,虽然还只是海西女真,没有听到后世那个令人无比生厌的建州女真。
但是直觉和后世的惨痛教训都告诉他,这事也不简单。
哪怕现在距离女真一族崛起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个教训和经验,自己后世可是深有体会。
而且,这朝中大员,还居然是内阁的人,也就是那徐阶!
他怎么跟女真人,跟那帮子野猪皮子扯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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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现在自己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这朝中形势了。
自己名下的太子一派,严嵩为首一派,以几大国公为首的勋臣贵戚一派,以徐阶为首的清流一派。
当然还有仇鸾,陆炳为首的一派,以及隐晦插手朝政的内宦势力一派,这两派是典型的帝派。
这些个派系相互充斥在朝廷之中,维持着父皇所谓的平衡。
而其中这严嵩等人后面跟着的金主,就是两广的海商,大把的银子都是从两广海商那拿的。
那徐阶等人的清流一系,应该就是跟浙苏地的海商有关了。
至于闽地的海商,那就是两头下注了。
但是现在,怎么突然又跑出个女真来。
朱载壡的眉头都快拧成川字形了,还是搞不懂海西女真跟老家在松江的徐阶会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还是钱权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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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明白的朱载壡只能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边,继续看起下一条了。
“另,下臣奏禀,近日九边边将的私募家丁,亦陆续抵京,各镇的总理练兵事务兼镇守官,以及各路协守副总兵,各地分守副总兵,每人已派选家丁或数十人,或百人,合计人数三千七百人。”
“同时京城巡捕营也已抽出三千七百人,已然陆续开拔,分成数枝人马,奔赴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