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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余波已平大浪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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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

    守在车帘外的技勇太监卑声喊道,“徐先生,汤总兵已经到了。”

    那帘外的尖细声音打断了朱载壡的沉思。

    他没有立即回话下令让他们进来,而是先将桌边已经放凉掉的浓茶一饮而尽,又使劲揉了揉眼睛,这眼睛一直酸痛着,没办法早上起来看太久了,用眼过度了已经。

    前几天太悠闲了,结果现在倒好,事情扎堆朝着自己涌来,真的是…

    朱载壡一边苦笑着,一边下了命令,“让他们都进来吧。”

    “诺——”

    门外顿时再次传来尖细,并且拖长的声音,“殿下令,诏徐渭,汤克宽觐见——”

    时间不久,随着门帘被掀开,两道人影进入到了马车内。

    刚一进入,这二人便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一并双膝跪了下去,一边行着常朝礼,一边口呼着,“下臣徐渭——”

    “末将汤克宽——”

    “奉命觐见皇太子。”

    “好了,都起来吧。”

    朱载壡先是将南京户部的折子重新放回桌子,而后随意一个挥手,示意二人都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站起身子来,朝着正爬起来的二人走去。

    他要看看这汤克宽。

    徐渭,朱载壡已经很熟悉了,但是这汤克宽,自己之前就没有看到过了,那次送佛教东渡的法会上,也只是知道指挥东渡船队的将领是汤克宽,但是其相貌如何,自己还是不知道的。

    不过这一看,朱载壡的内心便有些失望,不同于戚继光,马方,俞大猷一般,浑身上下都有着武人的气质。

    这位汤克宽的身子却是显得有些单薄,文弱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上,甚至连身高也有些令朱载壡不满意。

    好在整张脸透着一股黝黑和潮红皲裂,这让其看上去像是个长于水边的老水手。

    这样的外形体貌,让朱载壡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眼前这人,跟自己所想的历史上声名显著的汤克宽还是有些区别。

    当然了,朱载壡也不是要以貌取人,但是这心中的落差还是有的。

    “汤将军,这次东渡,还真是有劳你了。”

    朱载壡的脸上扬着笑意,看向汤克宽,口中说出的内容都是表扬的话,“你昨晚连夜递交过来的文书,将此次东渡的过程写得很详细啊,你果真是个忠正体国之辈啊。”

    这汤克宽,身上担着副总兵的官职,倒是也能称得上将军,若是平日里,寻常人叫了也就叫了,但是这一声将军,却是出自当朝太子口中。

    那他哪里敢托大应下啊,原本站起的身子,再次一弯腰,口中连称不敢当殿下如此称呼。

    朱载壡见到汤克宽这般表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对于之前的相貌问题也减轻了几分,“孤听说你将随船外洋的见闻,整合在一块,写了本书??”

    朱载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瞥,看向了站在一旁宛如木偶人一般的徐渭。

    这消息,正是徐渭,不,应该是徐渭所管的缉事司南京分司告知给自己的。

    自己的缉事司,从一开始成立,这定位就很明确,就是针对官员的,又或者说是针对文官集团。

    最近一段时间,随着缉事司吸收了一部分南京锦衣卫的精干力量,快速扩充了力量,也大致布下了一张关于南京各级主官的情报网。

    因此每天清晨时分都会有份密信,放在自己的案头,其内容主要就是官员们昨日一天做的事。

    那密信已经形成了一种格式,左边为人名,右边则是该人做的事,条理十分清晰。

    刚刚才回到南京的汤克宽,自然是不清楚这缉事司的存在,因为那时候,南京的缉事司还没有走出幕后。

    所以在听到太子说出这般隐秘之事的时候,汤克宽的内心不由得泛起波澜,眼中更是有着惊讶之色产生。

    他抬眼看向了太子,嘴角翕动间,差点说出话来,但是下一刻,他的头便再次低下。

    他可不会去傻乎乎地问太子说,殿下你怎么知道,这问题在汤克宽看来很蠢,也没有必要问。

    因此,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回道,“是的,殿下,末将结合这次东渡,以及在耽罗岛上的见闻,编成一块写了本《耽罗一鉴》的抄本,打算自己到时候找些书坊刻印出来。”

    “好——”

    朱载壡的双眼一直看向汤克宽,见其回答的时候脸色真挚,当即也点了点头,又问出了个问题,“孤一直想知道如何前往日本,那通往日本的海道又该是如何,汤将军可否为孤指点一下啊。”

    朱载壡的这个问题也是考究,考究此人是否能担得起日后的日本之行。

    “回殿下的话。”

    汤克宽没有丝毫犹豫,便直接抱拳回道,“末将虽未去过日本,但是也知道一些,往年那日本的朱印船来宁波府朝贡,而浙江一带也有海商顶风私渡外洋,抵达日本,这两者末将都曾接触过。”

    “噢?”

    朱载壡的眉头一挑,这汤克宽看来倒是个实诚之辈,也是敢说敢言之辈。

    而所谓的朱印船,其实就是持有异国渡海朱印状的日本八幡船。

    汤克宽的声音还在马车内回荡着,“通往日本的海道,这大半路线是跟末将此次前往耽罗重合的。”

    “这若是从宁波府出海之后,便需要往东北航行,借助常年海面上盛行的风向,一昼夜数百里,一直看到东番的鸡笼之后,便可折向往北行,之后在琉球的那霸港泊船停留休整,后再顺琉球继续北上,最后再穿过倭人自称的值贺岛(今五岛列岛),便可抵达日本。”

    所谓东番,其实就是后世台湾的称呼,而鸡笼则是对这台湾北部的高山称呼,因为那山体就好似如鸡笼一般,故取名鸡笼。

    “好,好。”

    朱载壡听得连连点头,“那海面之上,风向多变,你们船队航行,又该如何使帆啊,又如何判定方向啊。”

    汤克宽听到太子的这话,眼中的惊讶之色更浓了,这位太子好像跟之前的人都不一样,甚至跟那些个南京的官员们也不一样。

    他们都不在乎海上会怎么样,他们只是在乎一趟能有多少银子,就好像在他们看来这海洋和江河是一样的,只是运输的一种法子而已。

    但是面前的太子却不一样,他好像对日本,对于海况,甚至对于那些新鲜事物很是好奇。

    当然了,汤克宽虽说脑子中思绪乱飞,但是嘴皮子却是没停,因为太子提的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也不是难事。

    “回殿下的话。”

    汤克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开船过洋时,常用罗盘,再配合那海道指南,若遇正南风,则用乙卯针,或甲乙针;刮西南风,用艮寅缝针;东南风用甲卯缝针,西北风用正丑针。”

    朱载壡听得有些蒙圈,很显然刚刚这番话,触中了他的知识盲区,他眨了眨眼,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汤克宽继续说道。

    “殿下,这一直哪怕从大小琉球到值贺岛,末将对于这海况也都算是熟悉的,哪里有暗礁,哪里可以避风,末将也算熟悉。但是这五岛列岛到日本那边,末将就不熟悉了。那边的海况末将是一头雾水啊。”

    听到这话的朱载壡心中有些惊讶,这份惊讶来自于眼前这汤克宽居然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是日本,并且还提前说出了日本附近的海况。

    “这样啊。”

    朱载壡回了这句之后,便陷入了沉默,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孤若是派你再去趟耽罗,而后由你亲自带队去探查日本附近的海况,搞清楚海况能做到吗?”

    汤克宽一听到这话,当即抬起头,反问了一句,“殿下,您的时间催得紧吗,若是紧的话,末将可能很难,因为还必须要搞清这潮起潮落的变化,这少说半个月,不,甚至几个月都下不来。

    “居然这么久。”

    朱载壡的眉头当即又皱起来,他原本以为这海况探查应该很简单的,但是现在想来,估计是自己想简单了。

    “对了!”

    突然朱载壡想起了那份军报,军报里,朱纨提到了一个很著名的人,王直!

    说王直在这次海战中反水倭寇,帮助官军,并且想要用这次立功的机会换取跟自己见一面的机会,说是要奉献郑和时期的海图。

    郑和的海图,朱载壡自然是十分感兴趣,但是更令朱载壡感兴趣的,是王直的海上经历。

    他可是当下对于日本最为熟悉的中国人了。

    早在嘉靖十九年,他便去了日本做生意,并且在平户岛和松浦津两个地方都设有基地。

    要论对于日本附近海况的熟悉程度,他必然是最为合适的人选,而且他的手下还有三大船团,这也是一股可利用的力量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这王直的力量,也必须要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朱载壡已经对于如何入侵日本有了些许明确的想法了。

    而后他又扭头看向汤克宽,“这样吧,过几日,等到献俘大典过去之后,你再来找孤一趟,孤给你推荐个人,他应该算得上是日本海况的活地图了。”

    “活地图??”

    汤克宽的心中疑惑顿生,太子身边有这样的人?有的话,哪又会是谁,是那些个常年跑日本的海商吗?还是侨居到日本,又跑回来的百姓?

    此刻的他,自然还没有想到自己之后要在太子的授意下,进行官盗协同,完成入侵日本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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