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俞大猷(上)
六月一日,不同于京城上下的人心惶惶,南京城内却是一片热闹。
尤其是百姓们,这几天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因为骑在他们头上的大贪官都被抓了,虽说太子为了官场稳定,并没有拔出萝卜带出泥,没有选择惩罚各部寺的下属,但是那些个南京官员们,他们近日来早已变得规规矩矩了。
一方面是南京仓一案的处罚力度,让他们见到了太子的果决,一个个心惊胆战。
另一方面是新来的一个高拱,推行什么考成法,为人作风还十分狠辣,像是抽着鞭子赶着自己做事一样。
让他们苦不堪言啊。
但是换来的却是整个南京官场的效率高了不少。
与此同时,朱载壡正在数百神枢营士卒的簇拥下,骑行在回神枢营大营的路上。
骑在马背上的他,正在回想着今早的那场会面。
能让自己抽出点时间亲自去会面的,自然是新任的南京内守备太监。
他在今日已抵达南京了,但是为人却是低调得很,在与太子见面的时候,也是极为低调。
朱载壡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高忠,其他的基本就没说什么了,像是个闷葫芦一样。
甚至自己刚刚得到情报,说他在会面之后,便是闭门不出,就连内廷宦官衙门里残存的公务,他也没有插手,不知在干些什么。
“高忠…”
朱载壡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人的名字他是听过的,在后世也是一名名宦。
不过他更在意跟在高忠身后的那些内宦,一直待在军中的他,一些见识已经练出,自然能隐隐感知到那些内宦,跟自己手底下的那些技勇太监一样,都是练家子。
而且他们不穿青衣,而是全部穿着黑衣。
看到这些人的装扮,朱载壡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一个名字,那便是黑山会。
有明以来,历代皇帝都致力于组建受制于自己的秘密力量。
像是洪武的锦衣卫,永乐的东厂,成化的西厂,正德的内行厂,就连嘉靖也不例外,后世传闻这嘉靖除了厂卫之外,也曾主导组建过黑山会。
这黑山会又名三义庙,始为地名,是宦官公墓的代称,后来就演变成嘉靖手中的另一支力量,守护永陵以及皇宫内部。
这黑山会啊,就如同孝陵卫一般神秘。
原本朱载壡还是觉得不可信,但是现在看到这帮子黑衣内宦之后,心中便已经对于这个后世传闻信了几分。
狡兔三窟啊,不得不说,自己这个父皇,确实是个玩平衡的高手啊,估计在他眼中,这帝王之术便是平衡吧。
这支力量若是能在日后被自己继承,那么之后对付这白莲教倒是容易了很多。
不过这些还都是之后的事,现在想没什么用,朱载壡晃了晃脑袋,驱走脑中的胡思乱想,轻夹马肚,加快了回去的速度。
等到回到马车,一杯茶水刚刚下肚,便听到车帘外有技勇太监来报,说是原广东都司佥书俞大猷已赶到大营中,等着自己来见。
“俞大猷啊…”
朱载壡口中轻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叹。
无他,感叹此人命运的坎坷。
俞大猷是个悲情人物啊,相较于戚继光,他的人生更为坎坷。
不过话说回来,这明朝的好将领,很多都没有一个好的下场,这让朱载壡很是惋惜。
如今他可不想让这一结果重现。
纵观有明一朝中后期的名将,堪称功绩卓著者,以俞戚二人为首。
朱载壡也知道,这二人才略,在今诸将中,诚为稀有。
但是实事求是地说,俞大猷的功绩一点也不比戚继光差,甚至有超过的迹象。
可结果呢,朱载壡清晰记得,同为一方统帅,戚继光功成名就,俞大猷则黯然失色。
而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无非就是因为俞大猷这人较之戚继光来说,更加理想化,更加率直。
想到这,朱载壡轻叹一声,缓缓踱步于马车内,转到书桌后,在角落中去取出一个匣子。
这匣子是从鲍安府中抄出的,里面是一把古铜剑。
将这匣子放到桌上之后,朱载壡这才开口,“让他进来。”
“诺——”
门外的技勇太监一声应诺,而后脚步声远离。
不多时,又是一道脚步声逼近,声音沉闷,全然不像那些技勇太监们走路轻飘飘的。
紧接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车帘子外传出,“末将俞大猷,觐见皇太子殿下。”
“进——”
“谢殿下!!”
门帘外的声音再次传出,而后帘子掀开,俞大猷终于到了朱载壡的跟前!
朱载壡打眼看去,只见此人身着戎装,武器倒是没带,但是浑身上下还是有着浓浓的铁血气息。
再看此人面容,标准的国字脸,棱角分明,神色威严,浓眉虎眼,双目犀利如电一般,些许的胡须在脸,反而添了几分刚烈之气,同时又有几分沧桑之感。
这与戚继光的气质并不相同,那戚继光更多的是一种果毅之气。
就在朱载壡在思考二人不同之处时,俞大猷再次开口,这一次他单膝下跪,但是脊背却是挺得直直的,“末将见过皇太子!”
“好!”
朱载壡一声叫好,目光在俞大猷那挺直的脊背上多看了几眼,“不卑不亢,气度从容,孤很欣赏你!”
“现在这南京城内,已经很少有人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孤了。”
“末将是个武人,又加之戎装在身,只能以军礼见过皇太子。”
俞大猷没听懂朱载壡话中的实意,直接再次抱拳道,“还望皇太子恕罪!!”
“诶——”
朱载壡当即摇头,而后看向俞大猷,心中明白他可能误解了自己刚刚的感叹之语了,于是便走到他的跟前,伸出双手,亲自将其搀扶起来,“俞将军何罪之有,孤这是欣赏你啊!”
“殿下,末将还只是个佥书,当不得殿下如此称呼。”
听到这话的朱载壡笑意更浓了,当即拉着他,就往一旁的墩子上按,“来来,你与孤坐着聊,这里没有外人,也不需要太讲究主君与臣子之分。”
俞大猷一时之间,被朱载壡的热情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连连抱拳,对着朱载壡感谢。
好容易等到俞大猷拘束地落座了,朱载壡这才开口说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