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兵仗局改制(中)
“还有吗?”
“有,殿下!!”
徐渭开口道,“臣在查访时,还发现这…”
徐渭说到这,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太子,顿了下,而后说道,“这内官监这几年下来,都是靠着匠官徐杲一人主持,此人既擅于宫室建设,又极富巧思,且敢于任事,工作勤勉。”
“徐…杲。”
朱载壡嘴中重复着这个名字,自己脑海中似乎依稀有些印象。
“行,既然是——”
朱载壡还没说完话,便发现徐渭的神色有些犹豫,看似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
见到这一幕的朱载壡,心中一动,当即开口道,“文长啊,你我之间莫要生分了,有什么话只管说出即可。
徐渭应了下来,但是脸色照例是恭敬的。
他虽说年轻,但是家中变故,早已将他的棱角抹去,也让他深谙人情世故,自然是懂得进退的,也知道太子刚刚那话,只是宽心之言,当不得真。
“殿下,臣在早些年,曾有个忘年之交,此人名叫何维柏,原为福建巡抚,颇有政绩,但是最终被…褫夺了官职。”
听到这的朱载壡,眼睛微微眯起,但是并没有出言打断,而是继续听着。
“何兄失官之后,就在杭州府建了个书院,臣那时候常去那与他进行交谈。”
徐渭此刻的脸上也流露出些许追忆神色,不自觉地将话说多了,“他的文才与为人,都令臣佩服,但是最令臣吃惊的是他有个弟子,一直痴迷于算术与各种工艺,常自比于汉季的马钧。”
“弟子??”
朱载壡恍然,好嘛,感情这徐渭讲了半天他朋友,自己还以为要推荐那个朋友呢,结果是他朋友的弟子。
不过,此人居然以三国的马钧自居,这成功引起了朱载壡的注意力。
这马钧是谁,那是整个华夏有数的工匠之一啊。
“那个弟子,此人叫什么啊——”
“回殿下!”
徐渭恭声道,“何兄那弟子,姓叶,名梦熊。”
“叶梦熊!!”
朱载壡脸色猛然一变,眼中的惊喜之色油然而生,见多了名人的他,现在已经很少能遇到让他如此激动的名人了。
但是叶梦熊是个例外。
在朱载壡看来,这叶梦熊,就是救火的近水,是帮助兵仗局,帮助整个大明军工业更近一步的存在。
他所发明的叶公神铳,那是后来整个大明在军事上,克敌制胜的最有效武器!
整个大明的文人,其实是可以被分为数类的。
其一,就是那些自诩清流,为民争气的酸儒,也就是后来的东林党人,这帮子人,在朱载壡看来就是些鼠辈,还会立牌坊的鼠辈。
对了,那个水太冷的钱谦益就是典型代表。
其二就是科举之路出来,被传统儒家束缚住头脑的,这些人,治国理政的能力是有的,但是对于理工类的,往往就太过生疏了。
其三就是也走科举之路,但是触类旁通,专研一些“奇淫技艺”。
至于最后一类,就是从内书堂出来的另类文人。
这四类文人,后三者,朱载壡都会去用。
诶,等等——
朱载壡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叶梦熊的活跃时期好像不在嘉靖一朝吧??
“文长啊——”
回过神的朱载壡,收敛了神态,朝着徐渭询问道,“那叶梦熊,现在几岁,你可知道??”
“回殿下——臣去年见他的时候,已经十八了。”
徐渭低头回答,但是他那低垂的眼帘中带着疑惑,这殿下的反应,像是早就知道叶梦熊一样。
“去年十八,今年十九——”
朱载壡口中喃喃自语道,“年轻了,还是太年轻了啊,应该大些好啊,大些,孤也好托付重任啊。”
徐渭听到这话,顿时抬眼看向了朱载壡,其眼神中带着些许怪异。
殿下你才是最年轻的,好不好。
当然,这话,徐渭是不敢,也不会说的,换做唐顺之倒是很有可能会说。
“那叶梦熊现在何处?”
“回殿下的话。”
徐渭稍有些迟疑,因为自己跟他的交往颇少,只能含糊地答道,“想来还是跟在何兄一块学习。”
“恩——”
朱载壡轻点了下头,“那就由你亲笔写封信,送往你那何兄地方,叫他带上叶梦熊,就说孤要亲自见他们一面!”
徐渭弯腰应下,这事哪怕太子不说,他也会去做的,毕竟能帮自己朋友一把,那就要帮一把。
“另外——”
朱载壡此刻的心情大好,想来是刚刚又发掘了人才,言语中颇有轻松之意,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惊天动地。
“文长啊,你到时候会同刘显,刘参将,南京锦衣卫和神枢营联合办差,查抄二十四衙门掌印太监的家。”
此言一出,徐渭的脸色没有多少改变,只是再次弯腰应下。
这让朱载壡心生好奇,看着脸色平淡的徐渭,生出几分考究之意,“文长啊,你说说看,为什么孤要第一时间查抄鲍安,而选择先行放过那些掌印太监??要知道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朱载壡的这番问话,成功引起了徐渭的注意,他抬眼望向了太子。
而朱载壡现在也已经发现了,这徐渭,眼下虽是个隐忍之人,但想来也只是表面隐忍,实则外柔内刚,骨子里还是有种自信的。
徐渭那张苦脸在听到这个问答了,褪去了些恭敬之色,而是流露出些许自信,“回殿下!殿下此举用意颇深!”
“一来只诛首恶,可稳定局势,那日查抄鲍安完全可以,那是首恶,当诛。”
“但是二十四衙门的掌印太监,殿下您若是也在那日一并查抄了,那么整个南京绝不可能像如今这样风平浪静。您是给他们那些从犯吃了个安心丸。”
朱载壡的笑意更浓,“说下去。”
“二来呢,臣窃以为殿下是想要布置诱饵,请君入瓮!”
徐渭带着自信的口吻侃侃而谈,完全不复之前的谦卑之色,“这鲍安是大头,所以不能当作诱饵,但是其他可以,虽说方便了他们转移资产,但是也能牵出更大的鱼。”
“牵出鱼就不需要了!”
朱载壡缓缓摆了摆手,“孤那日从鲍安府里,拿到的账册已经够牵出很多条鱼了,这些鱼啊,已经够多,够大了,而且都是些三品以上的堂上官。”
徐渭一个弯腰拱手道,“殿下圣明在心,原来早已腹谋在胸!”
朱载壡轻笑一声,来到徐渭身边,“好了好了,这种马匹话就不要提了,文长啊,抄完这些掌印太监家后,还要辛苦你一趟。”
“殿下您这是哪里话,为王命者,何谈辛劳,殿下只管吩咐!”
“恩——”
朱载壡很是满意徐渭的表现,不得不说,这种既有才,又能懂得进退的人,实在令人舒服啊,“孤会把那些账册交给你,你去催一催!催一催那些六部五寺的官员上交议罪银!这事半个月都要过去了,要快些!”
整个老库的库银缺口在一百二十万两。
单鲍安一人就有七十二万两。
当然之前抄家,鲍安那份已经补齐了。
但是还是有着四十八万两缺口。
另外,他们要双倍奉还,四十八万两,就变成了九十六万两。
这近百万两的银子摆在面前,朱载壡不由得不心动,而他们那些高官不由得不心痛!
“对了,那南京户部尚书,提醒他下,还要交另外一份议罪银!”
“诺!”
“至于其他的——”
朱载壡想了想,沉吟片刻后,又补充道,“对了,文长了,你回去之后,将你说的那几个工匠叫过来吧,孤要见见他们,今晚…就今晚吧。”
“好的,殿下!”
徐渭再次弯腰应下。
朱载壡先是颔首,而后朝着马车外,又是一声,“来人!”
“殿下——”
当即便有两道尖细的声音在马车外几乎同时传出。
“去把南京的工部尚书也找来,今晚孤要见到他!”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