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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墨色尽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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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何知道。”

    稍稍平复了下内心的朱载壡再次开口询问道。

    很多事情,探究到底,问个清楚不是坏事。

    “回皇太子的话!”

    郑晓再次行礼,他自然清楚太子问的是什么事,无非就是为什么知道徐鹏举的事。

    “下臣在南京多次被调任,在担这主客司主事之前,曾是吏部的考功司郎中。”

    郑晓说到这,再补充道,“甚至刚来南京之前,臣还担着一段时间的兵部武选清吏司,署员外郎事主事。”

    朱载壡眉头一挑,斜了一眼郑晓,这人倒是个人才,履历颇丰。

    “郑主事啊。”

    朱载壡轻叹了口气,“在这南京的衮衮诸公中,孤也就觉得你和刘显还算不错。”

    至于其他的,哼,拴条狗,刻个木偶人都比他们强。

    当然后面这句话,朱载壡没有说出口。

    “殿下您谬赞了。”

    郑晓再次行礼回道。

    等郑晓说完这话之后,朱载壡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而郑晓也是个闷葫芦开不了瓢,马车内一度陷入了寂静。

    朱载壡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晴不定,沉默了许久,最终才开口了,“郑主事,你说若是孤现在就杀了这鲍安,可不可以?”

    不得不说,这个念头很吸引人,也在无形间诱惑着朱载壡。

    “太子不可!!”

    郑晓的反应出乎朱载壡意料,他直接跪在地上,连连摇头,“太子,您现在必须留着他啊,必须啊!”

    “为什么。”

    “太子您若是杀了他,心里是解气了,但是…”

    郑晓抬起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朱载壡,“但是皇上那边怎么看。”

    “皇上为什么这几年,把其他地方的守备都撤了,就连凤阳守备和九边守备太监都撤了,就留下一个南京内守备太监,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朱载壡的脑袋再次轰的一声,身子都有些软下来,又是父皇,头顶上又是父皇压着。

    不过,气恼归气恼,但经过郑晓这么一点,朱载壡已经有些明白了,刚刚的他差点犯了大错,他看向郑晓开口道,“你继续说下去。”

    “是,皇太子。”

    郑晓长吁了口气,“臣窃以为,陛下最关心南方的事,有四件。”

    “其一为运河的漕运,其二为南方的银子,其三为东南的倭寇,其四就是内守备的存在与否。鲍安是要获罪,但是这罪行,必须要交由皇上判决。”

    郑晓的这番话说得有些委婉,但是朱载壡能明白。

    这南京内守备就是父皇留下的,哪怕不是制衡自己用的,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有内守备在,远在京城的父皇能更安心。

    “所以说——”

    朱载壡深深看了眼郑晓,“这南京的内守备必须在,但不一定是鲍安此人。鲍安也一定要获罪,但绝不能是孤动手,一定要是父皇。”

    “行!孤知道了,这样孤会第一时间派人查封内府诸库的,一旦查实,便直接把这消息捅上去。”

    “殿下圣明!!”

    听到这话的郑晓伏在地上磕了个头。

    “你先回去吧。”

    朱载壡再次沉默了片刻后,挥了挥手,“孤这两天就给父皇写信。”

    “下臣告退!!”

    郑晓走后,又是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朱载壡抬眼望去,正是王翠翘端着一个水盆缓缓走来。

    朱载壡见到是她来了,心头一松,语气也缓了不少,“在外面等很久了吧。”

    “殿下,不久,奴婢也是刚弄好。”王翠翘眼帘低垂,轻摇了下头,显得很是温婉。

    “放这吧,孤先去写封信。”

    王翠翘顺从地点了点头,“诺!”

    朱载壡缓步走向马车另一侧的几案,那里有已经备好的纸张与笔墨。

    纸是上好的开化纸,洁白的纸面上带着淡淡的黄斑。

    笔是上好的斑竹笔,上面雕着山水图画。

    墨是上好的墨,是龙香御墨。

    朱载壡的目光放在那墨汁上,那带着淡淡的沉香味的墨汁,正躺在一方上好的宋代的抄手砚中。

    “唉——”

    一直盯着那墨汁的朱载壡,突然长叹了口气,一手直接捧着那砚台,走到了水盆旁。

    稍一低头,朱载壡便能看到水盆中清澈无比的水,被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蒸汽所遮掩住。

    瞬间,一股无力感从他的内心深处涌现而出,手中的砚台一松。

    顷刻间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下一瞬间,铛——

    砚台与熟铜水盆相碰发出剧烈的声响。

    砚台,那传承了数百年的宋代抄手砚裂成了两半。

    而那墨,将这一盆水尽然染黑了!

    帘子外瞬间有数道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紧张,“殿下,有事吗??”

    朱载壡知道那声音是在外把守的技勇太监和游骑营的兵卒,直接回了句,“无事,安心值守!”

    “诺!!”

    与此同时,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朱载壡的王翠翘,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而后急忙上前道,“殿下,奴婢给您换一盆吧,这水不干净了。”

    “不了,就这样吧。”

    朱载壡却是摇了摇头,并且伸手止住了王翠翘的动作,“孤觉得挺好的,就这样泡好了。”

    说完,便揽起袖子将那断成两半的抄手砚,取了出来,随意甩了甩,便放回了几案上。

    而后自顾自地坐在交椅上,一边脱掉靴子,一边叫了个技勇太监,“来人!!”

    帘子外,一名技勇太监跪着。

    “去,把振武营的都指挥使刘显,给孤唤来。”

    “诺!”

    吩咐完这件事之后的朱载壡,一边将双脚放入那盆中,一边闭着眼,身体后仰,脑袋靠在椅背上的搭脑处。

    “殿下——”

    王翠翘看到这一幕,尤其是朱载壡脸上的疲倦之色,不觉得心头一疼,上前轻声问道,“奴…奴婢要不给您揉揉肩吧??”

    “呃?”

    朱载壡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眼王翠翘后,轻摇了下头,“不了,接下来孤还有正事要谈,你自己去里间睡吧。”

    这马车的空间很是巨大,用隔扇门隔出了里外两间小房间。

    之前的会面交谈都是在外间。

    “可是…殿下!”

    王翠翘还想要再劝,但是朱载壡已经将眼睛重新闭上,挥了挥手,“去休息吧。”

    王翠翘无奈,心中的不忍和疼惜更是在此刻放大了几分,但是太子已经说了两次,向来通晓人情的王翠翘只能答应,回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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