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唐顺之
“太子这是想让我当官??”
那书生眯着眼反问道,而刚刚朱载壡那一下大礼,他侧着身子避开了,没有接受。
朱载壡直起身子,颔首道,“不错,先生大才,孤希望先生能够在孤身边。”
“哈哈哈——”
那书生又是一阵长笑,“不提这个,不提这个,来太子,今日你我相遇,便是缘分,请你吃个糖蟹吧!”
说罢,也不顾朱载壡的反应,便直接从背后解下那藤做的斗笠。
斗笠内有一布兜,那书生低头看去,并且探手进去,在里面不知干些什么,过了好半响,等双手出来之后,各自抓了两只金黄色的螃蟹出来。
朱载壡全程看着那书生的做法,脸上笑意逐渐明显,带着些许好笑,“先生这是想要请孤吃这个螃蟹?”
“诶!”
那书生听出了朱载壡的不在意,急忙回道,“一看就知道,太子你对这糖蟹就不了解,这可是人间至味啊!!”
“我这两只螃蟹啊,可是取自十月份的江河里,那时候的蟹啊,啧啧。”
那书生砸吧着嘴,“那时候的蟹,那叫一个肥美啊,肉多油满,单单水煮,便可五味俱全,而这糖蟹,也就是那时候的蟹,经过腌制之后别有一番风味。”
“来——”
那书生豪气地将手中一只螃蟹,递给了朱载壡。
朱载壡也不客气,当即不顾周围一群侍卫的反应,盘腿坐在席子上。
而那书生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了。
朱载壡接过糖蟹之后,伸手稍一用力,掀开蟹壳,便惊艳的发现,这蟹壳内膏腻堆积,十分肥美,就好似黄玉屑般,团结不散。
下一刻,吮吸声响起。
那书生直接对着嘴巴,吮吸了一口,瞬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啊,这南直隶的河蟹就是好啊!!”
“这是南直隶产的??”
朱载壡有些惊奇地问道,如今自己的队伍还没过黄河呢,还在山东的范畴。
“对啊!”
书生空出一只手,又将酒坛直接拿起,对着喝了一口,喝完之后,长吁一口气,浓郁的酒气喷涌而出,“啊,美酒配蟹,快哉,快哉。”
而后便直接顺势一递,酒坛摆在了朱载壡的面前。
“羊羔酒,配这糖蟹一块,最是美味。”
朱载壡接过酒坛,低头看去,只见色泽白莹,如清泉般的酒液在坛中摇晃不停,一股股浓郁的香气灌入鼻中。
朱载壡也不嫌弃,直接捧起酒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如同火蛇一般直接涌入胃中。
“好,好酒!!果然风味绝佳。”
“先生对于美食似乎也是很有研究啊。”
朱载壡看向那书生,回想起之前的豆干和花生米,以及现在的糖蟹和羊羔酒。
“那是,我别的不敢吹,但是对于这美食,我还是很有心得的。”
那书生再次往嘴里倒酒,脸色因为那一坛酒,变得有些潮红,嘴巴开合间,喷出阵阵酒气。
“这天下各地啊,各有美食,南直隶嘛,就这个螃蟹好些,至于你们京城嘛,拿出手的就是苹婆果,别的不行,山东嘛,羊肚菜、秋白梨还算凑合。”
那书生侃侃而谈,一边像是小二报菜名一般,一边摇晃着脑袋,“福建红腐乳,福桔这两种味道绝佳啊,山西天花菜,江西,啧啧,就丰城脯好吃些,浙江嘛就山查糕、松子糖,杨梅,福建嘛西瓜,玄笋,其他的也就泛泛而已。”
好家伙,此人堪称这世上一等一的妙人啊。
朱载壡望向那书生,就连周围的侍卫,也被这说美食,如同说相声一般的说话方式所惊讶道。
在交通如此不便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走遍这么多地方,并且在吃喝上积累了深厚的经验,堪称明朝人形美食地图。
“先生,还请先生能出世,帮助孤安稳东南。”
朱载壡第三次重复这句话了,他越来越觉得眼前此人是个大才,他不想要失去此人。
“哈哈哈——”
那书生先是一笑,而后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太子可知草民为何请你吃糖蟹。”
“还请先生解惑。”
朱载壡的姿态放得很低。
“这糖蟹啊,是河蟹所做,但是若是换作海中的螃蟹,那一个个大如盘,味道更是美味,可是吃不到了啊。”
朱载壡也不愚笨,一听这话,便明白了书生的想法,他则是想要他废除渔船出海的禁令。
嘉靖初年,那些海寇们,冒充渔民登岸,或者以渔民为向导,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患,所以当时朝廷就直接一刀切,下了渔民禁止出海的命令,即所谓的寸板不许下海之禁。
“先生所说的可是开渔禁?”
朱载壡随后又开口补充道,“哪怕先生不提,孤也会这么做的。”
这道命令的弊端,朱载壡自然是清楚地明白。
这完全就是错误的做法,不让渔民出海,就等同于断了他们的生计,整个社会都会动荡不安,也让沿海卫所失去了渔民这一良好的眼线群体,因噎废食,实在不可取。
“是的,太子。”
只见那书生的脸色一肃,一改之前的放荡不羁,而后轻拍了下衣袍,缓缓站了起来。
“如今太子您监国东南。”
这一次,书生第一次用了敬语,紧接着他对着朱载壡一个拱手,将腰深深地弯了下去,“还望太子,开渔禁,还东南沿海千千万万渔民一条生路。”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包括朱载壡,其脸色也微微动容。
而后朱载壡更是直接重新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将那书生搀扶住,“先生如此拳拳报国之心,爱民之心,孤深以为然,先生请放心,孤一到应天府,便立刻下文书开海禁!”
“好!!太子殿下能做成此件事,那么我便委身于殿下,辅佐殿下,就是还望殿下不要效法勾践才好。”
朱载壡的眼睛猛然一缩,几个内操军的技勇太监脸色也变了变,但是其他周围的侍卫听到这句话没有太多反应。
这也不怪他们,这书生说得太隐蔽,搁着指桑骂槐,
越王勾践虽说是一代雄主,但是他对于手底下的功臣,可谓刻薄至极,如今那书生拿越王勾践来类比朱载壡,这让他的脸皮有些挂不住。
虽说自己老朱家确实有杀功臣的习惯,一杀好几万的那种,但是那不是过去的事情了吗。
他刚想要反驳几句,就听到那书生又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本就是大明的子民,就该为我大明效力。”
“先生放心,孤绝不是勾践,孤也不会让你成为文种的。”
朱载壡面色十分严肃,“对了,都是孤失礼了,居然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啊?”
“山野粗人,名字什么都无所谓的。”
那书生又恢复成放荡不羁的样子,连连挥手,不过最后还是说了,“但是,既然是殿下相问,那我还是要说的。”
说罢,他站直身子,虽说脸色还是潮红,但是神情却是很严肃,“鄙人,唐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