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鸟铳
箱子被打开之后，入目的先是一束束枯黄的稻草。
“咦？”
朱载壡探头一看，发现并没有自己所期待的鸟铳。
“殿下，这鸟铳在稻草里呢。”
许是察觉到了朱载壡的心思，王国光开口解释道。
随后撸起官服的袖子，解开捆住稻草的麻绳，再在稻草中随意一拨，一把长长的管状物件便从稻草堆中浮现。
随即再伸手一拿，站起身后，将这鸟铳双手递给朱载壡。
“殿下，这之所以放稻草啊，有大用，它能吸水，防着生锈。”
“聪明！”
朱载壡眼中一亮，枪械最怕生锈，这个土法子好。
他接过王国光递来的鸟铳。
刚一俯下身子，便有数盏灯笼围拢过来。
恩，入手有点沉啊，估摸着能有个三四斤重。
不过，也不奇怪，这鸟铳，尤其是铳管部分都是精铁所铸。
这精铁要用十斤粗铁才能炼出一斤，质好，这个重量自然也上去了。
朱载壡双手捧着这鸟铳，细细打量着，眼中有些许兴奋之色。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热兵器。
说来惭愧，后世的他别说，没有摸过热兵器了，就连冷兵器也很少接触。
这鸟铳的整体样式，在朱载壡看来，已经和后世步枪相差无几了。
朱载壡稍微翻动一下，便能看到在鸟铳木头部分，刻有铭文。
将其抬起，凑近一看，这一行铭文赫然是“嘉靖戊申年兵仗局造奇字贰千伍百肆拾号重肆斤拾两”
有明一朝，所生产出的火器，一般都在铳身上刻有铭文，进行编号，方便追述源头。
而编号的方式就是在数字前面加上汉字。
“殿下，您看。”
王国光见太子在左右翻动着，便主动凑上前，为朱载壡开口介绍道，“殿下，您右手掌握住的护木部分，又被称为铳架，是用来安放铳管的。”
“并且上面还有两段铁圈，能将圆筒状的铳管牢牢固定住。对，就是这，殿下。”
“而您左手这边，那个。”
“是这个像鸟嘴一样的东西？”
朱载壡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开口询问道。
“对，殿下，那个就是曲形木托。”
王国光点了点头，回道，“这是与我朝之前火器的不同点，我朝火铳后部为直形木把，并不适合用人手，但是这种曲形的木托，就更适合人手去握住。”
朱载壡点头，关于这点，他还是有印象的。
这以往明军的火器都是用手铳的。
这手铳，可不是后世的手枪，它是夹在腋下，一手拿着，另一只手点火射击的，根本无法进行瞄准。
“加上，这铳身前后各有一个照星，殿下您看，就是这两处。”
王国光手指向铳管上两处突出的部分，“有了这几处改动，这射击若是得当，十发有八九中的。”
“那这个又是什么？”
朱载壡指着鸟铳前方下端的一个突出部分。
“回殿下的话。”
王国光只是一瞟，便回道，“那是通条，铳架前半部分是中空的，既减轻了重量，又可以安放一根通条。”
“过往发射时，先放火药，再放铅弹，不过很容易掉下去。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所以先用纸，或是麻布包裹住铅弹，而后用通条硬塞进去。”
“诶？等等，既然都要用纸包住了。”
朱载壡心中有一丝疑惑，“那为什么不把火药和铅弹一块包着呢？”
“孤常听说，很多士兵在倾倒火药的时候，没有个准，全凭经验，为什么不提前规划好？而且因为倒多了会炸膛，所以很多士兵都是往少的倒。"
"既然这样，直接给他们定量，不就好了？"
“啊，这…”
王国光，甚至跟在后面的李芳，在听到这话之后，便都吃了一惊。
“殿下，您这想法…”
“怎么了？不行吗？”
朱载壡见到二人反应，便有些脸红，他觉得自己可能又犯了之前兵仗局的错误，“是不是又已经有这东西了？”
“不，还没有。”
王国光和李芳，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后，才一并摇了摇头。
“那孤觉得可以呀。”
“纸包弹啊，用油纸包裹固定量的火药和铅弹，既省去时力，也能最大限度避免潮湿。”
“这主意确实好！”
王国光率先反应过来，“我立刻上书陛下，请求陛下下旨允许这次革新！”
“我兵仗局也会全力推进的，让安民厂进行革新。”
李芳点了点头，认同了王国光的话，“这种事情推广下去，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孤到时候也会上书给父皇的，这种纸包弹还是需要银子支持的。另外…”
朱载壡继续补充道，“孤还有个提议。”
他在这时候，终于想起来这鸟铳跟后世步枪的区别了。
那就是刺刀，这鸟铳居然没有刺刀。
“这鸟铳可有配用的刺刀？”
“刺刀？？”
李芳开口询问道，脸上闪过些许疑惑，他是兵仗局的掌厂太监。
这一整年下来，都跟鸟铳在打交道，对于鸟铳也是极为熟悉的。
“殿下所说的刺…刀，可是塞入铳口的长柄匕首？？”
“不不——”
朱载壡摇头否定道，“这样做，没有太多意义，塞入铳口了。你让其怎么继续发射？”
“孤的想法是，用专门的套管，直接将匕首，或是短刀固定在枪管的外部。”
“此法也不错！”
听完太子这话的王国光，低头思索着可能性，眼中的惊喜光芒越来越明亮。
“若是能装备到军队，尤其是边军，那么边防的压力也会减轻很多！”
朝着太子说完的他，下意识地望向李芳，发现李芳的脸上也有着跃跃欲试的表情。
“太子爷，这个法子也值得一试。”
李芳躬着身子道，“我回去，立刻让兵仗局，生产一批出来。”
李芳的内心也很激动，不过他是因为自己的前途。
他能预料到自己若是将这两个提议，全部转化为现实，并且让皇帝和老祖宗看到实际的效果，那么自己再进一步的可能性就大了。
“好！！”
朱载壡也是很期待，他想看看，这两个小变动改变之后，会对明军的战斗力提高多少。
“那么这两件事情，就有劳李掌厂负责了。”
“太子爷，您…您太客气了。”
弯着腰的李芳，顿时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心头更有火热感产生，这太子还是第一次称呼自己为李掌厂。
“太子爷，您放心，这两项都不是太难，奴才一个月…不，半个月内，就制出一批样品来，交付您的神枢营。”
“不错！”
朱载壡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李掌厂办事情，孤还是放心的。”
“太子爷，您过誉，过誉，奴才受不得！”
“恩——”
朱载壡轻点了下头后，又扭头看向王国光，“王大使，在这里还是屈才了些。”
“不敢不敢。”
王国光弯腰拱手，连称不敢。
“是这样的，孤南下的时候，要带个神枢营。”
朱载壡道，“三千战兵，一千五的长夫，后面还有工匠，炮兵等等，还有战马三千匹，零零总总加在一块，这从京城转运出去的粮草军饷，可不在小数目。”
王国光静静地听着，虽说他内心已有些猜测。
“所以啊，孤打算在京城成立个坐粮厅，专司神枢营和京城之间的军粮，以及军饷的督办。”
朱载壡对于京营和户部都不太信任。
虽说自己是太子，是不会被卡住了后勤，但是借助太子名义，做些贪污军粮，虚报军粮的事，还是极有可能性。
所以朱载壡需要一个独立的部门，同时还必须要有个信得过的人，且这方面能力突出的人来管理。
“孤打算从京通仓出来的军粮，以及太仓银库中出来的军饷，都经坐粮厅里出，由坐粮厅负责转运。”
朱载壡继续说道，望向王国光的眼中带着些许期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担任坐粮厅的总理粮台使一职啊！”
“下臣自是愿意，但是下臣说了不算，况且臣身上还…”
“无妨，这点孤会跟父皇讲的，另外你这库房大使的差事也要兼着。”
朱载壡环顾了下四周，“这份家底，孤也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啊。”
“谢殿下厚爱——”王国光自然是能感受到太子对于其的信任。
“恩，这点不…”
朱载壡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一道呼喊殿下的声音传来。
听着像是沈炼的声音。
朱载壡扭头看去，过了片刻，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先是点点橘黄的光芒在悬浮摇曳着。
随后便看到了人影。
只见沈炼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挑着灯笼，一路跑来。
“怎么了？”
朱载壡迎了上去，只见这些人全部都气喘吁吁地，显然消耗了不少体力。
“殿…殿下。”
“你慢点说。”
“是，殿下。”
沈炼微微喘了口气，平复了呼吸后，才抱拳道，“殿下，得到线报，您让我留意的马芳，今日酉时一刻，刚刚入了京城。”
“噢可是大同千户马芳？”
朱载壡的眼中瞬间精光一闪，马芳，日后的塞北马太师来了！
“回殿下的话，正是。”
“这么快？”
朱载壡欣喜过后，便是有些惊讶。
这距离委任文书发往山西，才第六天！
这文书到大同，要个二三天，来京城也要二三天。
而且他原本还是个千户，还要交割工作，怕是也要花去一天。
还以为最少要七天呢。
沈炼抱拳问道，“殿下，要不要让下臣传他来见殿下您。”
“呃——”
朱载壡有些犹豫了，他很想立刻看看这位名将，但是看了眼天色之后，缓缓摇了摇头，“算了。”
六天！
马芳能在六天内赶到京城的，看来他这一路是没怎么休息的。
“让他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早上让他来见孤吧。”
朱载壡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对了，让人送碗参汤给他。”
“诺！”
“对了，李掌厂啊。”
朱载壡扭头看向像个木偶一般肃立着的李芳。
“奴才在。”
“既然沈炼过来了，那剩下的鸟铳，你跟沈炼一块完成，两千枝一枝也不能少。”
李芳一听到这个数目，顿时有些惊讶地抬头，但是随后便又低了下去，只道了声诺。
“对了，你先制造鸟铳所用的套筒刺刀和纸包弹，到时候一并送来，另外抽调工匠来，还需要铁汁将刺刀固定住。”
“奴才，明白！”
面对当今太子的吩咐，李芳自然不敢再提出什么异议，只是脸上苦涩之色很是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