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豪赌
高苗苗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走进房内。
屋里，程枫正靠在床头看书，高苗苗先前在外面徘徊的脚步声他早就听在耳里。
“回来了，孩子们都睡了？”
程枫抬头，微笑的看着高苗苗，态度一如往常。
“嗯。”
高苗苗点点头，脱掉外衣搁在柜子上，“都睡了，涵涵和念友今天吓坏了。”
说到这里，她还隐隐有些有点愧疚。
都是因为自己，涵涵和念友才会被吓到，不知道夜里会不会惊哭。
本来她是想让两个孩子跟她睡的，可刘桂英没有同意。
两个孩子也很懂事的表示自己没事，她给孩子们讲了两个故事后，就被催着赶回来了。
“多经历点事，对他们的成长不是坏事。”
程枫听出她语气不对，出言安慰她。
高苗苗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叹了口气，“他们还那么小。”
程枫笑了，“这有什么？我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跟着我爹去乱葬岗挖棺材板拿回来做门板了。”
“绿幽幽的鬼火在身边飘来飘去的，我还想用手去抓呢。”
“啊？”
高苗苗果然被程枫的话吸引住了，惊叹了一声，“你们胆子可真大！都不怕吗？”
“那时候不知道怕……”
程枫说起自己童年的趣事，逗得高苗苗一时惊叹，一时又好笑不已。
说话间，高苗苗之前的忐忑和不安不知不觉中都已经消散。
“我吹灯了。”
高苗苗支起上半身，将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油灯吹灭，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程枫安静的躺上床上，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窗外的夜风不断吹打在窗户上的塑料膜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高苗苗瞪着双眼看向屋顶，黑暗里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
黑暗中，程枫准确的抓住了高苗苗的手，“我只知道你就是我的妻子高苗苗。”
他掌心很烫，像一碳火，烫到高苗苗的心里。
她静静的任由程枫握住自己的手，沉默良久之后，终于缓缓开口。
“我是一个孤儿，自有记忆起就是在孤儿院里，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从来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和感觉。”
高苗苗的声音淡淡的，像是蒙了层纱。
程枫的心猛的抽紧，握住高苗苗的手不自觉的就用力了些。
高苗苗似无所觉一般，仍继续往下说道：“我只有孤儿院的阿姨，百来个孩子只有五六位阿姨，大家都渴望阿姨的关爱，只有最乖最听话的孩子，阿姨才喜欢。所以我从小就很会看阿姨的脸色，性格里也有很多讨好型人格的成份，我想让别人都喜欢我……”
“可惜，我越是讨好别人越被人家看轻。”
她忘了，一个自己都不爱自己的人，别人又怎么会来爱你。
想起自己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静静等待死亡时那种既恐惧又无奈，还夹杂着渴望，又有一丝庆幸自己解脱的复杂心情，高苗苗不禁有些抑郁。
“我大学毕业后，就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朝九晚五，工资不高也不算低，一个人生活也过得去。
本以为生活就这样平淡的过下去，可是命运又和我开了个玩笑，我生病了，不治之症，自己的工资维持生活还行，看病却是万万不够的。
再说我也不想去看病，与其把钱浪费在医院里，不如趁着还能动的时候看看这个世界，我就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钱，到处走走停停。
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临时租了一间快要拆迁的小屋子，静静等待自己最后的命运。”
一个花季的女孩，孤伶伶的一个人躺在出租房里等死，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程枫没有办法想像，即使他曾经经历过战场的残酷，心已经磨砺得冷硬，可高苗苗的经历还是让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疼。
看她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就知道她是一个心软又善良的女孩，却没想到她的经历这么凄惨。
程枫伸手将高苗苗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
如果可能，他多想早一点认识高苗苗，给她温暖和关爱，绝对不让她一个人孤独的死去。
“苗苗，若是我能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程枫心疼又遗憾，心疼她的经历，又遗憾没办法陪她一起面对。
高苗苗淡淡一笑，“我还要感谢曾经，我想就是因为我的前半生太过孤苦，所以命运才将我送到这里，然后遇上了你！
程枫，你知道吗？
人人都说命运是最无情，我却要感谢命运，是它将我送到了你身边！”
“那时我一个人孤独的躺在床上，慢慢的失去所有的意识时，我也痛恨过命运的不公。”
“可是我从高苗苗的身体里醒过来，遇到你，遇到涵涵和念友，还有娘，我心里唯有感谢，感谢命运，让我拥有了家人。我的前半生孤苦，只是为了要与你们相遇，那也是值得的！”
“程枫，我不是高苗苗，但我也是高苗苗。
我和她长着一样的面孔，有着一样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她的身体里，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我没有做一点伤天害理的事，我从一片浑沌中醒来时就在这个身体里了。”
高苗苗最后郑重强调着，因为她知道程枫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而且很正直的人。
她绝对不能让程枫对自己有一点点误会，误会她害了高苗苗，占了她的身体。
她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其实也是一场豪赌，赌程枫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多深，赌自己没有信错了人。
她的侧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砰砰。
像是一种无言的承诺，告诉她，他会一直保护她。
听到高苗苗的诉说，程枫没有一丝害怕，只是心疼，心疼高苗苗的遭遇。
而高苗苗最后的话，也让他心底最深处的一点忧虑都消失不见。
程枫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流畅的下颚线在月光的照射下少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