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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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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妪嘴里的话说不出来,但也咽不下去。

    说出来担心张文心下一步让自己再次害怕的动作,咽下去又担心被那些蜡烛吸引来的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认为自己没用,所以直接自己动手,把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都留在今天的晚上。

    即便老妪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不能被称为了人,毕竟有哪个人可以活了差不多200多年还能自己照顾自己。

    更何况现在那些头颅都在看着自己,哪怕头颅之中再也没有眼球,但老妪就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和张文心的手接触的地方开始出现了头皮发麻的感觉。

    在坦白一切和拒不承认之中,老妪想到了之前和春花一起吃饭的时候。

    如果说都是老妪找了个和小姐长着同一张脸的替代品,那老妪大可以直接和张文心撕破脸,让这座宅子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可是春花吃饭的时候一直夹的都是小姐喜欢吃的菜,就连小姐错误的拿筷子方式也是一模一样,甚至吃饭时嘴巴里的还美咽下去,就已经夹好了饭菜等着往嘴巴里塞的贪心。种种相同让老妪之前以为的送小姐出嫁的虚假表演即将变为现实。

    小姐是真的想要出嫁吗?小姐当初是怎么自己离开的?为什么大家都说小姐死了?明明连小姐的尸骨都没见到啊?老妪突然想起了被自己选择性忽视了可疑之处。

    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在小姐失踪的那天与春花到来的今天不停地跳来跳去,让老妪的脑袋发昏,为了求得一丝的宁静,她不断地摇着自己的头,想要把那些混乱的记忆摇出去,嘴巴里也重复念叨着,“我做错了事……我做错了事,我不该极力劝阻那人就是小姐的良人,全然不顾自己所听到的关于那人经常出入青楼的消息,甚至还阻止那些想要告诉小姐消息的人。”

    张文心没想听怎么复杂的东西,她原本只想知道哪些头颅是怎么来的,然后在逼问一下煤油在哪里。但现在老妪倾诉之情很强迫,不用张文心继续逼问她都能把所有的事情坦白。

    这让张文心陷入了纠结之中,只是想要个煤油却听到了些成年伤疤是不是不道德。

    最终让张文心选择继续听下去的是老妪祈求的目光,甚至因为小爪子的敬业,连浑浊眼睛中的红血丝都看的一清二楚。当然可能是老妪本来就上了年纪,眼睛不太行了。

    “继续讲吧。”张文心微微叹了下气,不是很想听,但面前的老妪明显是你问我啊,你问我我才能继续说下去,不要让我一个人表演独角戏好吗。

    “我做错了事……我做错了事,我不该在那天和他聊天,为了小姐出嫁之后,我就能脱离奴籍和大牛哥在一起而不管小姐正在高烧的死活。”老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就继续转过头去,对着那些头颅讲述自己的不对。

    张文心听不下去了,“你连眼泪都没流,如果是对不起小姐的话,那你为什么要对着那些头颅讲这些?你讲的这些和你对那些头颅做的好像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吧?说的不好听一点,你的头的摇动每次都在一个适宜的弧度之间,不会让自己头疼,又能引起其他人的心疼。”

    “你又在表演吗?就像你之前对那些头颅还没离开他们的主人那样的表演?”张文心问出的问题,但并不希望得到什么答复,因为在她心里,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老妪下意识的害怕、害怕之后的反常、反常之后的表演。在张文心看来,她已经不奢求老妪能老老实实地告诉自己想要的了。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先把头颅是怎么来的弄清楚吧。反正时间还很长,张文心抬头看了一眼被打开的天窗。

    看到了月亮正值上空,淡淡的余辉让屋里的蜡烛稍微排上了点用场。只是这天窗是什么时候,被谁打开的呢?张文心重新看向愣住的老妪,用自己的脚尖敲了敲地面,似乎是觉得鞋子的大小不合适,在调整。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吹的纸糊的门不停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像是被这声音唤醒了一样,老妪摇头的动作有些混乱,但她还是顽强地继续说道:“我做错了事……我做错了事……我做错了事……”

    只是这次老妪像卡带了一样,只会在我做错了事那一句不断重复,听的张文心直接忘记了尊老爱幼,手掌用力拍向老妪的耳边,吓唬老妪。

    可张文心的手都有些发抖了,老妪仍然还是只会说我做错了事。

    随着晚上的风越来越大,吹的门和窗都准备里面四分五裂了,老妪在能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

    张文心好奇地凑上前去,听到了老妪沙哑地嗓音一字一句地说:“赶、紧、赶紧跑……要不然,你、和小姐、都……都出不了、这里的大门的……”

    小姐是谁,张文心知道,为什么要赶紧跑,张文心也知道,但煤油在哪里,张文心不知道。

    之所以愿意抱着任务失败的危险来到这里的风险,就是为了那煤油,现在不知道煤油在哪?唯一知道煤油在哪的人还一副要断气的样子,张文心怎么都不甘心。

    于是她直接问:“你这里有油吗?就是你开门时,手上拿着灯的灯油,我想要那种灯油。”

    老妪似乎是没想到张文心一本正经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气得连头都摇不起来了,呼吸也顺畅了,只是还有些抖抖索索地说:“什么油?那是尸油,尸体炼出来的油,你要吗?”

    尸体?那不是有很多的油?张文心大喜,直接问:“怎么炼?”

    老妪的头要炸开了,自己费尽心思地骗过大牛哥,结果在张文心带小姐跑路这一环节出了差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去雄鹰基地了?你不去投奔亲戚了?你不要命了?”

    一连三个了并没有问倒张文心,她淡定地说:“这有什么,我那么年轻,慢慢来,不着急,一条命,没了就没了呗!活了这么久也活腻了!”

    老妪想直接把张文心赶走,让张文心带着小姐走得越远越好,但张文心背后突然出现的影子,却让她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发现了面前的老妪不对劲的张文心赶紧往旁边一窜,又对着往自己之前那个位置扑过去的东西用力一脚,然后勾勾手指,让小爪子放弃对老妪眼皮的控制,回到自己的手臂上来。

    然而即便是刚刚突然的活动,也无法阻止张文心询问老妪,“尸油是怎么炼的?”

    可老妪的注意力不在张文心身上,她全身心关注着大牛哥,准备等待大牛哥不行的时候,自己用这些年的情分来绑住大牛哥,以此来争取张文心和春花逃跑的机会。

    老妪口中的大牛哥看起来跟大牛哥这三个字只有牛合得上,大牛哥头上长着两个牛角,鼻子上还有个大大的鼻环。

    从地上爬起来的大牛哥还像只牛一样,往后踢着自己的后脚跟,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给张文心一个牛角冲击。

    什么吗?原来是个牛头人,一口一个大牛哥的,还以为是什么和魔鬼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生物来祸害这世界呢?张文心一下子变得懒散起来。

    要知道就算是牛头人恶魔,也在圣水和十字架的威力下变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神父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现在的牛头人,没了恶魔,那岂不是手到擒来?只是需要担心下会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无差别攻击罢了。

    牛头人并不知道张文心心中对他的不屑,他只知道张文心对他的小花妹妹不礼貌,他要给这个不礼貌的人类一点颜色瞧瞧。

    鼻子大力喘着气的牛头人一边大声喊道:“你竟然让小花哭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一边咚咚咚地踩着地面,朝张文心冲过来。

    可惜牛角还没挨上张文心的衣服,张文心就往旁边一朵,没来得及拐弯的牛头人就被小爪子固定住了牛角,牛头人的牛角卡在纸糊的门上,动弹不得。

    张文心接着惯性让牛头人被卡在门上,不屑道:“说得到好听,那小花小姐失踪的时候,小花哭了那么多次,你怎么不去帮小花找小姐?”

    “小花就是小花,哪来的小姐!”

    “你叫小花吗?”张文心暂时牛头人,反而问起了僵在原地的老妪。

    老妪在看了自己的大牛哥被简简单单制服住了,就对制服了大牛哥的张文心有问必答。

    “是的,我就叫小花,小花就是我。”

    “那你是不是有一个失踪了的小姐?”张文心无奈地揉揉自己的额头,看着牛头人这么不堪一击,难道真的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小花负责放松那些头颅主人的警惕性,牛头人负责让头颅和主人分离?

    总感觉太简单了。

    老妪点点头,但张文心是闭着眼睛,一副完全放松警惕的状态,根本没看到老妪的动作。于是老妪只能出声告知张文心自己的回答,“对的,我是有一个失踪了的小姐。”

    “听到了吗?小花的小姐失踪了。”张文心重复了一遍关于小花有没有小姐的事情,同时觉得鞋子不太合脚,于是脚尖敲击地面,打算靠这种方式来使鞋子合脚。

    “就算有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小花她这么多年肯定都放下了!”牛头人不愿相信张文心所说的,因为如果张文心说的是对的,那么小花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很大可能是出于为了小姐的缘故。牛头人不肯相信。

    张文心本想继续问小花有没有放下,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只能看到老妪咬紧的嘴唇。

    本来就没有什么牙齿了,现在就更像个瘪嘴老太婆了。张文心处于尊老爱幼没有逼问,反而是直接对牛头人说:“你还在欺骗自己吗?骗了这么多年,不会真以为把自己骗过去就能让谎言成为事实吧?”

    牛头人听到张文心的话,马上变得生气起来,就连之前认为自己没错,被无辜和不解的固定在门框上都没那么生气。

    现在的牛头人鼻子发出了堪比车子启动时发动机发出的声音,似乎是声音给了它一些莫名其妙的自信,牛头人一下子突破了小爪子的固定,直直地往张文心所在的方向冲来。

    期间还特意怪了一小个弯,没让自己撞到小花。

    恰巧的是,张文心忍受不了鞋子的不合脚了,直接蹲下来开始调整鞋子。

    不过有件事情很奇怪,按理来说,鞋子是不会不合脚的,因为合不合脚都不会影响张文心要干的事情,就像有没有外套都无所谓一样。

    除非张文心是故意借助鞋子来做幌子,从而让黄金蟒能在有些坚硬的地面上打个洞,引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出来。

    毕竟后院能埋下那么多的头颅,总不可能这里就完好如初,没有任何被挖掘过,能让某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躲藏的地方。

    黄金蟒或许很适合来松土,只是不知道适不适合给向日葵松土,万一它想不开,学着最初让它背上邪恶和诱惑之名的那条蛇,去诱惑其他人啃食向日葵旁边苹果树上的苹果怎么办?

    虽然不至于会被赶出文晴基地,但说不定会被魔鬼诱导订下不平等的契约,永远当魔鬼的仆人。

    想到这里的张文心摇摇头,随手抓住了从地里冒出来的东西。

    那东西和牛头人比起来,稍微有点点符合了张文心心中的幕后主使的感觉。

    瘦弱,细小,只会躲在后面,等待成功之后才会从自己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溜出来,再过河拆桥地踹上那些互相搏斗倒在地上的人一脚,仰天大笑,感叹自己就是这么厉害的卑鄙小人。

    对于这种卑鄙小人,张文心知道它们最怕什么。于是张文心直接让黄金蟒把那东西紧紧缠住,因为黄金蟒没有毒液,所以只能让卑鄙小人达到物理性的窒息死亡。

    “为什么我点了全部的蜡烛,但你没有很伤心?反而很平静地又躺了回去?”张文心还拍黄金蟒不能使那东西完全失去抵抗能力,就一边站起来,一边用脚在那东西的身上碾了好几下,同时还抽空把牛头人的扭头卡在难以抽出来的地方。

    “因为蜡烛能让他变得更强大,往往一根蜡烛就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老妪的神情看起来就像被什么迷药迷的脑子都不清楚了。

    张文心用力吸了下鼻子,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你现在就是因为那个蜡烛才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吗?”

    “应该是?我也不清楚。”老妪说完之后,就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笑得活像个颐享天年的老婆婆。

    “那,尸油是怎么炼的?一定要等到尸体腐烂之后才能炼出来吗?”张文心做了一番活动,还是回到了自己好奇的问题上。

    老妪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关于她所知的尸油的全部,“就是尸体腐烂然后大火焚烧流下来的油,不过拿来做灯油也是燃烧了很久才能得到那么一点点能用的油,我害了那么多人死掉,但到现在也只有一小碗的尸油可以拿来当灯油用。”

    啧,太不划算了。张文心有些后悔,听老妪的一番讲述,她现在觉得葵花籽榨出来的油,又健康还安全,甚至比尸油的实用度和出油率还要高。

    今晚算是浪费了,希望这人不会那尸油来炒菜吧。对于张文心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活生生的人来说,应该就有一些不好的地方吧。

    “好吧,谢谢你,我现在就带着大家走。”张文心抬腿就准备走,下一步就是要离开这里。

    关于老妪为什么能活这么久,明明是大牛哥怎么却是个牛头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头颅。张文心已经完全不想知道了,因为尸油太没用了,跟自己想要的油挨不上边,所有的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就在张文心抖抖腿,调整了黄金蟒的位置之后,一只颤巍巍的手搭上了张文心的腿脖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老妪祈求的声音,“可、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我有东西想要还给小姐。”

    张文心无奈地低头,发现老妪脸上已经没有了幸福的笑容。

    老妪的眼皮不停抖动,比起害怕倒更像是强迫自己不要闭上眼睛,以免自己再也醒不来。

    牛头人已经化为了干巴巴的牛肉干,上面还有些一些微小的白色菌落。

    地上的卑鄙小人也变成了干巴巴的蚯蚓干,将其的干度与牛肉干的干度对比,或许是在蚯蚓干死后不久,牛肉干也死了吧。

    “你也要变成老人干了吗?”张文心认为他们仨是联系在一起的,但具体哪一位是多余的,那不关她的事。

    “可能吧?我想把小姐的嫁妆还给她,咳、咳咳……可是我可能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老妪一边用快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的力度咳嗽,一边说着支离破碎的话。

    张文心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看着地上的老妪。

    老妪也没在意,她在咳嗽的空隙间努力平复了下呼吸,继续说:“可以请你把嫁妆给小姐吗?我也有嫁妆,虽然只是一个,但我可以把那嫁妆给你。就当做我给你的报酬好吗?”

    “你在变年轻。”张文心说了句无关的话。

    “怎么可能,我做错那么多事,没有七窍流血而死就很好了,将死之时还能回光返照到年轻的时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老妪显然没把张文心的话当一回事,她以为张文心在敷衍自己,就觉得有些失望,为张文心转移话题,不愿帮自己把嫁妆还给小姐而失望。

    “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你是第一个叫我妈妈的人……妈妈应该是你们这个年代叫娘亲的独特说法吧?我经常听到那些快要断气的人嘴上喊着妈妈……我已经失去了成为母亲的资格……每每看到那些为自己的孩子头疼的女人,我总是感觉到羡慕,因为那是我怎么也不可能拥有的烦恼……”老妪的手从张文心的脚踝上脱落,她的眼睛也渐渐闭上,似乎是准备进入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沉睡。

    “就因为我叫你老妈妈你就喜欢我?”张文心觉得这很奇怪,出于好奇她横抱起小花,让小爪子轻轻把她的眼皮撑开来。

    “不只是这样……你还会和我撒娇,你从来没对我下狠手……那些被我欺骗的人发现自己被欺骗自己,就算是死,都会想要拉我垫背。虽然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但我也是会痛的啊……”小花说着说着就吸起鼻子来。

    “啊~”

    “听你的语气好像这没有什么?”小花抬头想看张文心的脸,希望能从脸上发现些什么不同,但却只能看到张文心的下巴。

    张文心似乎是没有什么力气,为了避免小花临死之时一把老骨头还要被摔一次,于是颠了颠小花,把小花颠倒一个安全的位置,这恰好让小花能看到张文心的脸。

    小花笑着说:“如果我有你这么个孩子,我一定能每天晚上高兴地睡不着觉。”

    “那可不一定,你应该是为我担心地睡不着觉。”张文心对自己的定位有着明确的自我认识,“不过我叫妈妈很少,没怎么当面叫过,而且她有自己的事要干,我一般都是和父亲在一起的生活。”

    “为什么?”小花被张文心抱着走出了这件堆满了头颅和点满了蜡烛的屋子,太阳已经出来了,这让小花怕死的往张文心那边躲了躲。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叫妈妈很少?”

    “因为叫母亲比较多。”

    妈妈、她、父亲,小花转动自己已经接近没用的大脑想了想,想出了张文心话中的端倪,这个发现让她有些开心,为张文心有一个能被称为母亲的人开心。

    “春花的嫁妆在哪里?还有我的报酬在哪?”

    小花呢喃道:“直走,转弯,在直走就是了。”她已经快要进入沉睡了。

    张文心果断让小爪子拍打小花的脸,自己的报酬还没拿到人就没了,对于自己报酬没了这件事来说,那可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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