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知青点夜里十点半准时锁大门，今天邻村放电影，门禁时间推后一个小时。
等最后一拨知青们都回来了，门卫老大爷戴着厚厚的毡帽，牵着他心爱的花狗锁门下钥。
琴子和同宿舍的女知青一进门，纷纷摘下手套围脖，屋子里捂得特别暖，个别火旺的还脱了棉袄，穿着线衣啃冻梨。
琴子烤暖和了身子，见余年还没进被窝，从桌上的挎包里取出一兜东西让余年选。
“小年姐，你看你喜欢吃什么？”琴子打开网兜，腼腆地说：“看电影碰到我哥，他给我买的。”
余年放下正看的笔记，网兜里东西真不少，有干花生、核桃米、牛轧糖，还有两盒药。
杨琴有哮喘，这两盒药八成是她垦团的表哥买给她的，余年捡了几粒花生，用手语问：“电影好看吗？”
杨琴给余年抓了一大把花生仁塞手上，“小年也咋不吃糖咧，也不随俺们几个去，今天去看电影的人可多了，电影也演的好看，我们都舍不得走咧。”
余年剥了粒花生仁放进嘴巴，这年月糖是奢侈品，琴子有哮喘，一到换季就会发作，像花生类的干果还是少吃点好。
赵小荔听见有东西吃，脑袋赶紧从被窝里钻出来，“好啊琴子，你俩背着我吃大白兔。”
余年拨开赵小荔探过来的爪子，用手语暗示，“都蛀了几颗大牙了，还吃？”
赵小荔缩回去胳膊，要了把核桃米，“琴子你还真得感谢我，要不是小年姐拦着，那只小娇娇我现在就躺我温暖的被窝了，再也不要忍饥挨饿，流浪天涯了。”
琴子问怎么回事，赵小荔又抓了两把和核桃米，“你也得注意了，小年姐刚跟我科普过了，你要远离易引发哮喘的过敏原，猫啊狗啊带毛的走兽飞禽，尽量避免和她们接触，干果也要少吃……”
赵小荔说完，杨琴颇为感激，她从挎包最底下取出一个不锈钢盒子，打开看，里面装着熏牛肉。
赵小荔吞咽口水，“杨琴，你咋有这么多好东西。”
杨琴取了砧板和刀，准备将熏牛肉分给大家，余年制止住她下刀的手，让赵小荔帮忙翻译。
赵小荔挣扎了两下，“小年姐心疼琴子，这熏牛肉还是留着自己吃，优质营养高蛋白，我们身体倍儿棒，不许我们伸手要。”
杨琴眼泪打转，平时下地干活，余年回回都帮她，可毕竟每天的任务摆在眼前，她拖了后腿，大家的工分就没着落。尤其是农忙的时候，顶着热浪，她弯腰割麦，麦芒有时候会呛进喉咙，她的病就引出来，严重的时候能掩在麦子里咳嗽半个小时。
可大家都在干，她又是要强的，回回过抢收，就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她感激余年，心细致，人也和善，更为难得的是，余年从来没用那种对待弱者的眼神看待她的病。
余年给予了她尊重和同情，这也其他知青身上没有的特质，杨琴特别感激，因此对余年也格外的佩服。
见余年坚持让她留着牛肉，杨琴折中，切了半块分成均等的五分给大家。
赵小荔吃着美味的优质高蛋白，感动的要哭了，“琴子，你那个表哥他家是卖酱肉的啊，以后我们可有口福喏，嘻嘻嘻。”
杨琴羞答答地道：“也没有，家里养的牛多，前几天有头养了一年的黄牛摔断了腿儿不肯吃食，看病花了不少钱，姨夫怄气就拉到张屠夫那里。”
吃了优质蛋白，喝了知青们自己酿造的果酒，大家伙都困倦想睡觉。
赵小荔第一个倒头躺下，余年洗漱回来，宿舍里鼾声四起。
十一点刚过，那本《历代水文知识大典》还剩下几页纸，余年翻开笔记，将难懂的知识点记录到笔记里，系统在这个时候蹦出来，对密码似的发出有一搭没一搭的电子音。
余年懒得理会。
系统恢复正常，向余年挤了两抹意味不明的笑：“还顺利吗？”
余年轻呵，“你是指什么？”
系统抓取几个关键词：“进度，垦团，潦河。”
余年知道系统要说什么，她停下笔，“其实我也想告诉你，你要是还没彻底修好，我打算向艾丽申请，这次的任务，你可以完全退出，我自己来就行。”
系统不慌不忙，“艾丽估计不会同意。你要知道，这次的任务不比以往，单靠目前的条件难以处理庞大的数据，更不要说从这些数据中提炼你所需要的东西。”
余年：“所以，艾丽要是知道你摸鱼，她会不会让vk10取代你？”
系统摇头，对自己充满信心，同时露出得逞的微笑，“艾丽他们顾暇不及，所以余年，你必须依赖我，而我也必须服务于你，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星门，顺利回去。”
余年敲了敲桌子，“我也警告你一下，我才是任务的主导者，你只是协助我而已，如果有任何逾越行为，我是有权利单方面中断链接的，而你失去任务者信任的后果很严重。所以，别想在我背后玩职场宫斗小把戏。”
系统打了个哆嗦，迅速退回到它认为的安全地带，乖乖等待余年的召唤。
想起之前调侃余年不组cp，系统顿觉嘴欠，赶紧坍缩成原子形态，混入尘埃当中。
笃笃笃--
宿舍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杨琴的铺位靠门，她睡眠浅，惊了一跳。余年掌着煤油走到门口，示意杨琴先躺下。
拉开门栓，门卫大爷穿着军大衣拎着马灯，鼻头冻得通红，见开门人刚好是余年，便说：“小许来拿东西。”
自原主住进知青点，看们大爷一直干到现在，他口里的小许，除了三年前离开知青点去省城读大学的许俊徽之外，没有谁会被赵大爷这么叫。
余年想起之前在石桥那里要许俊徽抽时间来取棉絮，便掌灯回屋，抱了柜子上的两床棉絮出来。
这两床棉絮是开春的时候，慈州知青临走时带不走留下的，棉絮刚做没半年，一直放在那里没动。
赵大爷走路跛，听院里的知青讲，当年上过战场杀敌，一生也颇为曲折，余年便不忍心让大爷替她抱出去给许俊徽。
抱着棉絮往大门口走，许俊徽远远看见他们，和留在门卫室的另一个大爷打招呼后，快步去接余年。
“小许啊，外边冷，去我屋子坐坐？”赵大爷吸溜冻得通红的鼻子。
许俊徽握住赵大爷冻僵的手，声音提高说：“赵爷爷，我一会儿就走，您快进屋暖和暖和。”
赵大爷养的花狗忽然对着大铁门叫唤，眨眼的功夫冲出大门。余年和许俊徽都知道，花狗可是赵大爷的宝贝，走哪儿带哪儿，赵大爷吃什么，花狗吃什么，想来也是，赵大爷孤零零世间一个人，花狗就是老人家的拐杖。
拐杖丢了伤了，老人家肯定心疼。
也没多想，余年便跟在许俊徽后面出了大门。桦树林只包住知青点三面，排屋坐北向南，南面是一大片农田，这个时节田里刚种下山芋，两人向着田垄张望了片刻，花狗叼着一只麻雀从黑压压的草丛里跑了回来。
“花狗，死雀不能吃。”许俊徽双手撑在膝盖，花狗对着他摇尾巴。
余年瞥了眼许俊徽，曲着的手肘碰了碰怀里的棉絮，许俊徽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脑勺，大步上前抱走棉絮。
腾开手的余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肉干，蹲下给花狗顺毛，花狗顿时丢掉麻雀，叼着肉干跑回院子里。
余年起身，拍掉手上的浮土，见许俊徽站着没走，眉毛微微拧了一下。
“你还有别的事吗？”余年用手语问。
许俊徽换了只胳膊夹棉絮，莫名有些紧张，“也没别的事，就是来告诉你，下午那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许俊徽不提，余年倒差点忘了。她还奇怪，那个蔫坏的老头没寻到知青点闹，原来许俊徽替她挡了子弹。
他也不过初来乍到，即便之前在胜利屯给老乡们留下口碑，但让公社出了名的‘咬烂铁’咽下这口气，想必也废了口舌。
估计许俊徽还自掏腰包，拎了东西给丁二白。
余年合计，两床棉絮抵之前许俊徽拾掇干净的手绢以及丁二白这摊，她不吃亏，许俊徽方面也不会感觉手短。
那么，他们算扯平了对不对？
余年客气地用手语道：“谢谢你，许干部。你看夜也深了，你还抱着棉絮，知青点离你住的地方还挺远，要不您就先回去？”
许俊徽微微一笑，“也好，你也早点进去吧，外面冷。”
距离两人不远的田埂边上，江霰的两个小跟班一筹莫展。
“霰哥，江排长，你看你也不过去，也不往回走，一屁股坐下卡在这儿，赶雀儿的稻草人也不带你这样的。”
“要不我过去探探是什么情况？瞧这背影挺眼熟，肯定在哪里见过。”
“笨，你一路跟过来还没看清楚啊？我天不见黑都打听好了，许俊徽，省城高材生，不用想，肯定是来参加水利大会战的。”
宋铁叹气，“这可如何是好，咱们霰哥可是头一回对女孩子动那心思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