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冷战
“我纵容你?我提点你?”裴琮之眉眼都是冷笑,“难不成是我按着你的手去陷害旁人?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
包括望安寺那一支濯枝雨,他也没有强逼她,那桌上分明搁着解药。
沈清棠的眼里凄楚落下泪来,“我没有得选,我只能听你的话,不然我哪里有活路……”
他看似给她选择,然而每一步都是他算计好的,她根本无从选择。
“那为什么不能一直听我的话?”
裴琮之微微用力,将她的下颌愈发抬起来,看进她支离破碎的眼里,“在这世上,只有我待妹妹最好,也只有我最了解妹妹……”
了解她的心机,了解她的坏。
他们才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一对。
“往后在侯府里,妹妹再不会过从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日子。”
她会是承平侯府的当家主母,说一不二的主子。
多诱人的条件啊!
她该当应下的。
裴琮之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她,他看见沈清棠含泪的眼瞳有些许怔忡,而后缓缓敛下眸去,悄然无声。
她不愿。
哪怕到了现下,她也仍旧不愿待在他的身边……
“好。”
裴琮之怒极反笑,他松开她的下颌,眼里冷漠得近乎凉薄,“那就这样一直纠缠下去。承平侯府走了一个画地自囚的人,不介意再来一个。”
来接他们回府的马车已经到了渡口。
裴琮之带着沈清棠上了马车。
承平侯府里的丫鬟下人早得了吩咐,在府里等着,眼看着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
先下来的是裴琮之,拂袖而下,他薄唇紧抿,脸色不豫,神色冷淡到了骨子里。
再下来的是沈清棠。
马车得了裴琮之的吩咐一路疾行,她被颠簸得脸色苍白,神情也黯淡,提裙跟着他缓缓而下。
一进府,就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是蒹葭和白露,她们一直在府里,此番也过来伺候她。
“少夫人可算回来了。”蒹葭和白露忙过来扶她。
出去一趟,姑娘变成了少夫人。
沈清棠黯淡着眉眼,没有反驳。
她疲惫极了,颠簸一路,又和裴琮之大吵了一架,心力交瘁,现在只想回衔雪院歇息。
刚往游廊上走两步,就听身后一个极冷的声音,淡淡吩咐,“去归崖院。”
是了,她如今是他的夫人,该去归崖院宿着的。
蒹葭看见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风起云涌,小心翼翼地去窥沈清棠的神色,见她面色淡淡,没什么情绪,提着心小声劝,“夫人,我们走罢。”
转身去归崖院。
出去半载,这里依稀和从前一样。
她曾经时常来他的卧房,里面一应事物都很熟悉,是和他性子一样沉稳内敛的陈设。
屋子里最显眼的就是外间一张楠木黑漆的翘头案,案上置着个天青釉暗刻纹双耳瓶,再一个均釉四方熏炉,香气袅袅。
写字焚香,这是文人墨客的雅兴。
除此之外,案上皆是厚厚摞着的公文案牍。
他如今在内阁任职,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多少人眼巴巴看着,自该比旁人走得更谨慎小心些。一着不慎,就是跌的粉身碎骨的下场。
便是这么些日子,他去青楼寻她,也时常回来。
那端石抄手砚里还有余墨干涸。
沈清棠看着,恍惚想起幼时裴琮之在这里教她写字的场景。
不可否认,他是暴戾阴鸷的。
但大多数时候,他其实都是极为温和儒雅的。衣裳上总是熏着苏合香,还有淡淡墨香。
他会温柔握着她的手,轻言细语地教她行笔走向和力度。
她并不是有天赋的好学生,写了满满一张的字也是不尽如人意。
换作教她们读书的老先生,那一顿手板子是一定免不了落下的。
她也有些怕,偷偷将手藏在身后,温温怯怯来看他。
没有意料之中的责备,他将那张不堪入目的字收起来,重新又取了一张,铺在案桌上,不厌其烦的继续提笔教她,清俊的眉眼里也瞧不出半点不耐。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彼时的沈清棠看着他,心里满是疑惑。
他的体内就好像藏着两个性子,一个温文尔雅,翩翩如玉。一个暴戾阴鸷,叫人害怕。
她见过了那个暴戾阴鸷的他,可还是会无比依赖这个温文尔雅的他。
不可否认,这十数年来,他当真是极护着她的。
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哥哥,护着自己乖巧懂事的小妹妹。
她也曾妄想过,若是裴琮之只是那个温和儒雅的大哥哥,该有多好。
可惜,这世上的事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两人如今闹成了这般模样,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哥哥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是怎样天翻地覆的折腾。
蒹葭将她面上的黯淡都看在眼里,扶她去矮榻边坐下,又端来泡好的清茶,话里隐有庆幸,“少夫人回来就好了,这么些日子,我们也都盼着少夫人归家,日盼夜盼,总归是盼到了。”
她哪里是归家,分明是叫他抓回来的。
沈清棠眉眼寂寂,抿一口手里的清茶,轻声问她,“我走之后,他难为你们了吧?”
蒹葭摇头,“没有,大人不曾亏待过我们。”
如今他身居高位,府里人皆改口称他为“大人”。
裴琮之没过来归崖院,他自有公务忙着要处理,交代两声就出门去。
“你们好生照看她,寸步都不许离。府里四处随她去,只不能出门。若是有事,便让人过来找我。”
他吩咐的是白露。
她有先例在前,自然是尽心尽力看着,不敢有失,连忙应下。
她来归崖院伺候,沈清棠正与蒹葭说着话。
问的是去岁裴老夫人故去的事。
“老夫人是年节里走的。”
蒹葭道:“前一日听说还好好的,瞧着身体似乎还好了些,还让厨房做了些桂花汤圆送进去。谁知第二日,丫鬟再进去伺候,老夫人就不在了。”
是在睡梦中故去的,也算有福报。
蒹葭看她瞧不出情绪的脸色,试探着问,“少夫人要不要去给老夫人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