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除夕(一)
除夕这日清晨,皇宫里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铜雀台上歌声温柔,舞袖翻飞,一派好风光。宫里原是不准宫女们着盛装的,除非特别盛大的节日或是万邦来朝之时。所以,到了除夕这日,各宫有身份有体面的掌事宫女都纷纷打开了妆镜,梳理发髻,涂脂抹粉。
宫里运送各类年货的宫车来来回回,车轮声轰鸣,直往御膳房而去。周边归顺的小国上贡的各地奇珍异宝也被转移至库房,一时间堆积如山。
除夕一早,各宫嫔妃、皇子、公主都要赶着去给皇上请安。楚王和宣王的马车在宫门外相遇,两位气宇轩昂的皇子互相见礼后,并肩一起往薛昭仪的漪兰殿而去。
“老七,你这两日可听到京城里的风声了?”
“时至年关,京城里的人变多了,百姓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不知五哥所指是什么?”
宣王倒背着手,紧蹙着两道剑眉,忧心道:
“自是鱼肚取石一事,一门三相,功在千秋,老七你大约也听说了吧。”
楚王闻言,只垂下眼眸轻描淡写地说:
“我素日里深居简出,不甚留意外头的事,不过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我也算略有耳闻吧。不知五哥这是在担心什么?”
“我自然是在担心自己的前程!这石头绝对是有心之人安排的,为的就是给萧家和三哥造势,让父皇看到他们在坊间的威望。自古以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些人分明就是想让父皇立三哥为太子!”
楚王走在宣王身边,只不紧不慢地说:
“五哥何必担忧?凡事有利也有弊,父皇一向疑心重,有人这么捧萧家,五哥何不好好利用一下此事?”
“你的意思是说?”
“萧家若是比父皇的威望还高,五哥以为,父皇能乐意吗?”
宣王听了这话,足下一顿,认真地看向楚王,很快就露出了茅塞顿开的笑容,兄弟二人加快了脚步,往薛昭仪的寝宫走去。
……
“啪!”
一套上好的青花瓷器从桌上被打落,在萧贵妃合欢殿里的地砖上摔得粉碎,敬王立在桌边,双目猩红,握着拳头的双手抖个不停。
“哎呀,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
萧妃闻声赶来,看着满地狼藉,恼怒道:
“这套上好的瓷器可是从江南运来的岁贡,整个大梁只有这一套,你父皇二话没说就赏了我,你怎么能把它打碎呢?”
“赏赐?父皇从前都赏赐母妃什么,母妃难道忘了吗?那可都是各国进贡来的珍品,母妃随便挑!今年连薛昭仪都得了一顶波斯国进贡的猫眼宝石冠子,奴婢出身的林昭容都有大理国进贡的玉石屏风,就连老七这样的异族皇子还得了暹罗国进贡的瓜果,母妃只有一套江南的瓷器?我看,这分明是警告罢了!瓷器虽华美,却易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萧贵妃看着突然发怒的敬王,心中也感觉到不安,连忙上前悄声问道:
“我的儿,你方才去给你父皇请安,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何止是听说了什么?”
敬王愤怒地振了振衣袖,咬牙切齿地说:
“今晨,明明我才是第一个去给父皇请安的,老五和老七都还在薛昭仪那问安呢,可是父皇却把我晾在殿外听宣,足足晾了我半个时辰。一进宣室殿,父皇就开始指责我,说我狂妄自大,不体恤臣民,说我仗着外祖家的权势娇纵得无法无天,竟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把我给赶了出来!”
“什么?怎么会这样!”
萧妃连忙走上前,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疑惑道:
“除夕前,你和你外祖父不是才平息了城门口百姓的动乱吗?如今坊间对我们萧家歌功颂德,正是给你助威之时,你父皇竟看不见吗?他怎么会如此没来由地骂你呢!”
敬王瘪了瘪嘴,怨恨地说:
“看不见?只怕父皇他就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了!母妃你想想,他当年那样忌惮沈家这样的开国功臣,他又怎么会允许一门三相的萧家盖过自己的风头?他可是帝王,是九五之尊,他如何能不生气?”
萧妃听了这话,心头一惊,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不对,这是有人要害你!外头的那些风声,还有鱼肚子里的石头,定是有人设计好的,你外祖父行事一向低调,必不会自己出这样的风头。况且,你外祖父任丞相多年,以前怎么也不见百姓们如此爱戴他?难不成……这一切是老五干的?”
“绝对是老五!”
敬王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愤地说:
“老五这个混蛋,他当时指控儿子和母妃给慕容氏下药,害他失去王妃和嫡子,可他一向蠢笨无能,拿不出证据,没有撼动你我母子分毫,他如何能善罢甘休!”
“可是……老五一向资质平庸,不如你,他何时有这样呼风唤雨的本领了?”
敬王看向自己的母妃,冷冷地说:
“母妃难道忘了?老七一向跟老五走得很近!”
“楚王?他跟着宣王能有什么好处吗?”
敬王扬起下巴,轻蔑地说:
“他一个异族出身的皇子,是否会借着血统不纯为掩护,暗中夺嫡,我还不能妄下断论,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他的生母贤妃是被咱们害死的,他一心想要整垮咱们母子,去傍上老五那个蠢货也未可知!”
萧贵妃听了这话,没有丝毫的悔恨,只沉着脸说:
“那他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母亲是苗人,苗人擅养蛊毒,贤妃嫌疑最大,我若不把那些皇子的死因栽赃给贤妃,皇上迟早会发现是我做的,我必须要找个替罪羊帮我把这事遮掩过去!在这宫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母妃得为你争取,为你铺路,帮你扫清障碍!”
说完,萧贵妃走上前,伸手抚摸着敬王的脸,意味深长地说:
“儿啊,你一定不要有任何内疚,这些都是母妃做的,你没有欠任何人,你安安心心地做你的事,你日后会成为堂堂正正的太子,堂堂正正的帝王!”
敬王听了这话,冷漠无情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对萧妃的半点感激和心疼,而是后退两步把自己的脸从母亲手里抽出来,仍旧冷冰冰地说:
“看来,我得加紧练兵了,如今兵器已全部藏在王府的密道中,倘若父皇真的听信了什么谗言,迫不得已之时,我就只能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了。我们筹谋这么多年,我绝对不能容许自己有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