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学堂趣事
又一日,孙皓与赵兰溪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洛阳。冬至一过,洛阳城里也飘起了雪花,晶莹剔透的薄雪覆盖在枯瘦的枝丫上,一身月白色绣金丝云纹锦缎棉袍的赵景明趴在窗前,忍不住伸出手来想取下一小团细雪,奈何雪花太细,指尖刚一触碰到枝头,那熠熠闪光的点点雪花就化成了一滴水,附着在赵景明的指尖上。
“不知道徐州的雪下得大不大,若是积雪再厚些,我就可以堆个雪人了!”
赵景明一边关上窗户,一边走回内室,见赵兰溪正坐在床边叠衣服,赵景明刚要上前,却又听得身后一阵敲门声传来,孙皓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信步走来:
“又要启程了,还是老规矩?你先走,我稍后跟着?”
赵兰溪扎好装满衣物的包裹,抬眼看着孙皓说:
“老规矩吧。”
这时,赵景明兴奋地跑到孙皓的身边,扬起圆圆的小脑袋,拉着孙皓宽大的竹纹衣袖,说:
“叔父,你同我们坐一辆马车吧,侄儿还想听你讲爹爹小时候的事!”
孙皓温柔地笑着,抬起宽大的手掌揉了揉景明毛茸茸的发髻,轻声道:
“这样目标太大了,容易被人盯上,叔父的马车远远地跟在你们后面就好。”
赵景明闻言,忍不住有些失望地低下头说:
“可是到了徐州,我就要进云龙书院好好念书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叔父讲故事呢。”
正当孙皓不知如何安慰时,一向沉默寡言的赵兰溪忽然站起身来说:
“景明,咱们请孙叔父一同用个早膳吧,让叔父再给你讲几个故事,好不好?”
“好啊好啊!叔父,咱们用了早膳再上路吧!”
孙皓倒是有些意外,出行这段时日,赵兰溪一直都在刻意避着他,不与他同行。赵兰溪明白孙皓在想什么,只上前解释道:
“这几日你帮我照顾景明,昨儿个又为了寻我操劳一整日,我请你吃个便饭是应该的,还请师兄给我个面子。”
赵景明闻言,也学着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叔父,你就看在我爹爹的面子上,让我姑母请你一回吧!”
谁知,孙皓却不以为然地抖了抖衣袖,说:
“你这孩子说的是哪里话?我与你姑母那是同门师兄妹,我是看在师门情谊上与你姑母交好的,这关你爹什么事啊?”
说完,孙皓笑着冲赵兰溪作了个揖:
“那为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师兄请。”
赵兰溪引了孙皓坐到屏风后的花梨木圆桌旁,镇国公府的小厮已经从外面买了早膳带回来,一件一件地往桌子上摆着——皮薄馅大的生煎,滋滋冒油的鸡蛋火烧,鲜香浓郁的牛肉粉丝汤,滑嫩爽口的鸡汁豆腐脑,还有红豆梅花糕,红枣枸杞茶。
孙皓夹起碟子里的生煎包,轻轻咬了一口,那包子汤汁满满,里面的肉粒清晰可见,外皮劲道有嚼劲,内陷裹挟着浓厚的肉汁,温温的,香极了。孙皓忍不住问道:
“师妹似乎对洛阳城的小吃很是熟悉?”
“并没有。”
赵兰溪淡淡地说:
“只是从前跟着严大人出京查案时在洛阳的一家早点铺子吃过一回,觉得还不错,便让下面的人去买了。”
原来是严默带她吃过的。不过,赵兰溪似乎并不想多说过去的那些事,只连忙转移话题说:
“对了师兄,你昨日是如何看出那个与段武见面的人就是跟踪我的人?”
“这有何难?在你失踪的巷子里和铜锣巷里,我们都在屋檐上发现了同样的泥土,只是从你失踪的巷子里取下的泥土更干燥一些,铜锣巷的泥土尚且湿润,这刚好符合凶手先去铜锣巷杀段武然后再把你掳走的顺序。”
凶手从城外踩了雨后的泥土,走到铜锣巷时泥土尚湿润,等再去找赵兰溪时,泥土已渐渐变干,孙皓最擅钻研蛛丝马迹,自然看得分明。
“而我在查看段武被害的案发现场时,无意间发现脚下的青砖有些异同,那下面可能是空的,便在夜里人烟稀少时命人撬开板砖,发现里面果然是一个密道。沿着密道一路前行,我们便在另一头的出口附近找到了沈骥藏身的古宅。只可惜,凶手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这事儿就变得复杂多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师兄的关心。你也知道,如果我不能在洛阳就把这个跟踪者引出来,他恐怕会一路上都跟着我。只有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他才能现身,所以他只要一出现,我就必须要抓住机会,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孙皓闻言,只温和地笑着说:
“我没有责怪你擅自行动的意思,赵瑾既然把景明交给你,该怎么做你自然清楚,我是去查案的,你是去护送景明的,你自有自己的决断,我岂会干预?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而已。”
见孙皓这样说,赵兰溪放下心来,便未再多言,只低下头去把碗里鸡汁豆腐脑的虾皮、鸡丝、榨菜搅拌均匀,轻轻荡着,让其不再滚烫。一旁的赵景明一口咬下半个卤蛋,用余光打量着姑母的神色,见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要和孙皓继续聊下去的意思,遂道:
“叔父,可以给我讲故事了吗?”
孙皓握着鸡蛋火烧外面包着的油纸,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连忙笑着说:
“上回咱讲到哪了?”
“夫子出题,爹爹帮书院里读书不好的纨绔子弟作弊,被夫子捉住了!”
赵景明脆生生地答道。孙皓很会讲故事,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吊人胃口,让人总想着下面会发生什么。
孙皓闻言,连忙悠哉悠哉道:
“咳,你爹这个人,他从小就是个机灵鬼,谁都不得罪,正人君子喜欢他,歪瓜裂枣也喜欢他!他是不管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那些个歪瓜裂枣,素日里不爱读书,只喜欢吃喝玩乐,每到夫子出题考察我们时,你爹爹就偷着给人家递小抄。可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终于有一天,东窗事发,夫子大怒!”
孙皓啪的一声撂下手中木筷,装作说书先生拍醒木的样子,晃了晃头说:
“且说夫子把赵瑾抓了个现形,即刻将他关进了小黑屋里。夫子为人刚正不阿,平日最恨不分黑白者,可赵瑾偏是个黑白通吃的,夫子气不打一处来,遂下令严惩赵瑾!”
“是要打手心吗?”
赵景明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毕竟他只被赵瑾打过手心,还从来不知道赵瑾小时候也被打手心呢。谁知,孙皓却神秘地晃了晃食指说:
“打手心太轻了!夫子对赵瑾那是爱之深恨之切呀!遂在第二日学堂之上,令书院仆从取出竹板,鞭打赵瑾的脚心,众弟子一同围观,那叫一个惨啊!我跟你爹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哭呢!那会儿吧,他都十六岁了,有自尊心了,被这么多少男少女们围着观刑,那面子上肯定是挂不住的,委屈得绝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