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茶楼密谈(二)
一番交谈过后,孙皓又拿起白瓷盘上的一块紫米芋头糕,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赵瑾对孙皓亦是颇为了解,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遂问道:
“明昭兄今日前来是否还有别的事要同我相商?”
孙皓饮下两口温热的茶水,缓缓咽下紫米芋头糕,饶有兴趣地看着赵瑾说:
“确有一事,便是你今日不找我,我也一定会抽空邀你相见。”
“哦?不知是何事?”
孙皓伸出一根手指在赵瑾眼前点了点,神秘地笑着说:
“是你的终身大事!”
赵瑾心头一惊,耳畔立刻回荡起赵兰溪半个时辰前刚跟他说过的话:
“她还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夫人,日后要给你生儿育女。”
见赵瑾面色微变,孙皓侧目问道:
“赵兄近日是不是派自己的心腹去赵璃府上送药了?”
“你怎么知道……”
话未说完,赵瑾即刻就明白了过来:
“难不成……那个戴着面具的女人真的是楚王的人?她说的是真的?”
孙皓闻言,仰头大笑,遂站起身来说:
“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不错,那个戴着面具的女人的确是你未过门的夫人,其实你是见过她的。她就是锦斓坊的坊主,苗女黛姬。”
“……”
原来是她。
赵瑾忽然想起,那晚被黛姬送出锦斓坊时,她曾仔细问过自己的名字,难不成她在那时就知道日后会成为镇国公夫人了?
“如此说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赵瑾沉声道。
孙皓听出了赵瑾言语中的不悦,遂耐心解释说:
“此事马虎不得,如果没有板上钉钉,我也不敢贸然向你提及,楚王殿下也是念着你不好女色,总往舞坊跑容易引人怀疑,如今把黛姬送入你府中,更便于日后传递消息。”
赵瑾轻轻勾起唇角,只冷笑道:
“与此同时,也是楚王殿下对我的监视吧?”
“这一点,殿下并没有同我提及,至于他是否吩咐过黛姬,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他一开始不敢全然信你,也不为过,待他日后看到你的忠心后,自然不会再疑你。”
赵瑾也站起身来,走到孙皓身旁问道:
“那你跟他呢?你刚到楚王身边的时候,他也一样对你疑心吗?”
“我的事,你是知道的。”
孙皓在房间里踱着步,缓缓道:
“我年少时家中遭难,父母双亡,是贤妃娘娘在去和亲的路上路过徐州,救了我一命。后来我知她命落黄泉,还在府中为她私设过灵位。再后来,吾妹孙皎被族长安排嫁予当地富商为妻,奈何所托非良人,孙皎没几年就被虐待致死。我那时刚刚入仕,只是个芝麻大的八品小官,无权无势,无奈只得相求于楚王。徐州是楚王的封地,只有他才能收拾那富商一家。后来我为了报恩,便开始为楚王做事,一开始他也不敢完全信任我,但后来慢慢了解到我的心意,不仅尊称我为先生,还把心中大志说与我听,请我助他成事。”
孙皓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赵瑾说:
“多疑是帝王的通病,楚王也生在皇家,看惯了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不多疑才不正常。”
赵瑾正欲说些什么,孙皓却忽然抬手制止他,接着说: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辅佐这样一位君主只怕会像辅佐当今圣上一样,最终都逃不过沈家的命运。不过,楚王与当今圣上不同。当今圣上多疑是出于对皇权旁落的担忧,楚王的多疑,只是自幼身世坎坷,出于对自己的保护。皇上凉薄,可楚王温厚,跟着凉薄之人,下场自然凄凉,可跟着温厚之人,你只要让他看清你的心意,他便不会负你。除非……”
孙皓迟疑了一下,看向赵瑾的眼睛,声色低沉道:
“除非你不敢保证,你今后不会背叛楚王殿下……”
“不!我可以保证!你也看到了赵家如今的处境,赵璃至今还被软禁在府中,楚王殿下是我唯一的出路了!我不能让赵家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上!”
“那就好!”
孙皓笃定道:
“那你就不要害怕黛姬入府,嫁你为妻。即便楚王真的想让她监视你一段时间,你也不用担心,黛姬一旦看到了你的忠心,定不会在楚王跟前搬弄是非,说些无中生有之事。”
孙皓见赵瑾迟迟不语,似是明白了什么,遂上前问道:
“你辅佐楚王一事,想来令堂尚不知情?”
“嗯。”
赵瑾无奈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道:
“不过,我自有办法说服她。”
孙皓想了想,接着说:
“黛姬与你是同年生人,虽说已经三十岁了,但生得貌美不俗。当年从苗疆陪嫁过来的十二名苗女,皆出自苗疆名门,家世不凡。你不要觉得她身在舞坊,便是风尘女子,舞坊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罢了。总的来说,楚王殿下此事做得虽不算仁义,但也断不会辱没了你。”
赵瑾听了这话,只觉有些莫名其妙,遂道:
“我与黛姬的婚事也终究只是做场戏罢了,又不是真的与她连理同枝,她家世如何,我不在乎。”
孙皓却忽然笑了笑,上前拍了拍赵瑾的肩膀,安慰道:
“姻缘天注定,你又怎知不会喜欢她呢?对了,黛姬现在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她如今是东平侯之女,东平侯也是我们的盟友了。”
“东平侯?”
赵瑾不禁疑惑道:
“他当年不是辅佐齐王的吗?这些年东平侯府与我们镇国公府一样履受打压,我若是与他们结亲,多疑的皇上会不会觉得是我们两家要联手夺权?”
孙皓闻言,却气定神闲道:
“不,正是因为他多疑,他凡事都会比旁人多想一层。他一定会觉得,你们两家要是想联手夺权,自然不会做得如此明显,你们联姻一定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原因。如此,他会百思不得其解,他会终日惶恐难安,他会不敢轻易再动你们任何一方,因为他想不明白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并且会一直逼着自己反复琢磨。他越是多疑,你就越是要给他制造疑点,消磨他的精神,扰乱他的心绪。他年事已高,又贪食丹药,早已气血两空,如今再加上心神不宁,正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赵瑾听了孙皓一番言论,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做声,良久才抬袖拱手道:
“看来明昭兄在徐州蛰伏的这些年,已然大有进益,士别三日,当真是刮目相看了!”
孙皓并未自谦,只同样还礼道:
“徐州人杰地灵,英豪辈出,吾与赵兄彼此彼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