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 章 旧怨
于祈带着人正要搜山，大雨如盖，将整个山林罩在里头，分不清东南西北，不时有人跌在泥里打滚。
“大当家，大当家，快回寨子里，官府的人连夜打上来了。”
……
黑风寨中先是一阵阵惊呼，渐渐喊杀声四起。林中鸟雀皆惊，冲破雨夜，振翅高飞。
“大当家，大当家呢？”
“有人埋伏，快，快去找大当家……”
“你是谁……”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兵，寨子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们有的在站岗，有的在换班，还有的正在梦里……
等他们意识到不对，纷纷拿起兵刃，但来人明显有所应对。反抗者尽数诛杀，只有少许借着地势逃窜，形成无效的反击。
他们的习惯，换班的间隙，布防的空档被人摸得一清二楚。猝不及防杀出的兵士个个骁勇，钢刀在侧。
抬手间，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从山门口到寨子里，还来不及重新布防的黑风寨一路被打得连连败退，摧枯拉朽，唯有于玲对上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于玲扛着她的大刀，在雨里挥砍，六尺之内，无人敢近身。
“来啊!今日我在这儿，你们谁也别想从这儿过去。”
于玲嘶吼着，看着闯进山寨的人。
她知道黑风寨早已大势已去，可她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当官的人不作为，把他们这些穷苦人当猪当狗，逼着他们上山为匪，如今却又要毁了她最后的家，连条活路都不留。
凭什么！
宋锦从一侧窜出来，直捅命门。
于玲被打得震退几步。
“你是他们大当家”
宋锦拿着双剑落在不远处，偏头思索道：“不对啊!按照小道消息来讲，应该是个男人才对。”
“她不是。”陆厌适时从他身后出现。
宋锦透过雨幕，看向陆厌，道：“怎么这是没找到你家公子。”
陆厌冷淡地扫他一眼，“公子不在山寨才是好事，说明他性命无虞。”
“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拿下她，她可不好对付。”
“知道了。”
宋锦说着，手中长剑短刀划破雨幕，脚下轻移，几下就又冲到于玲面前。
于玲看着冲上来的人，也是毫不留情地一刀回敬过去。
两人攻势绵密，有来有往，陆厌这时也出手，长剑刺过来，剑未到，气先至。
于玲察觉到剑芒，立刻折身，重剑又长又宽，双手轮换，在腰上转一圈，打在宋锦的胸口。
“咳咳咳，这小姑娘力气真大!”
宋锦口中含着一口血气，含不住，直咳!
陆厌看也不肯看宋锦，提着剑又冲上去，跟着于玲雨里过招。
宋锦远远看着，嘴里嘟囔，“瞧不出来，纪家对着近卫的培养也是肯下功夫。这样一把好手要是留给我，哪舍得只让他做个小小近卫。”
冷不丁，一只飞刀射向宋锦。
宋锦立马抬剑打飞，喝道：“谁”
“这才多久，宋校尉不记得我了。”
大雨里走出一人，面色难看，但是眼神怨毒，“宋校尉，我没死，你是不是很意外”
“汤朝——”
宋锦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汤朝笑道：“好久不见，宋校尉!”
“汤朝。”宋锦捏着剑的手在发颤，倒不是怕，而是不敢置信，“你的眼睛。我，我找了你这么久，原来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宋校尉都还没死，汤某哪敢先走。”
汤朝抬手触碰到自己的眼睛，笑容更加狰狞，“说起来，我这只瞎了的眼睛，还是拜宋校尉所赐，这数月以来，汤某日夜铭记，一刻也不敢忘!”
宋锦也是满脸震惊，“我如何……”
他百思不得其解，唯有那一次……
汤朝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今日来都来了，那就留下别走了!”
宋锦眼角瞥见寒光，几柄飞刀刺过来，只能闪躲。
汤朝近身与他肉搏，近乎以命换命，以伤换伤，怎么也要削下他一块肉下来。
汤朝有些顾忌，一直不敢下死手，“你的眼睛，我不是故意的，那日我只以为是来杀我的人，才射出那一箭。”
“我要是知道是你，我怎么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废话少说，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汤朝自不会信一个从接近他就有目的的人，反手将刀刺进宋锦的左肩。
宋锦觉着痛，也发狠一掌打在汤朝胸口，这一掌的力道不小，但也只是想让他失去反抗的能力。
可汤朝不会这么觉得。
汤朝本就有伤在胸口，这一掌直接让他喷血倒地不起。
宋锦左手的短剑落在水坑里，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自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身上……”
“住口——”
汤朝口中的血越溢越多，止也止不住，期间伴着血块，进气也少了，但他仍在泥水里挣扎要起来。
宋锦对着汤朝有愧疚。
他走过去想查看汤朝的伤势，但汤朝并不领情，在他凑近的一霎那，伸手握住他肩头的飞刀，将它压了进去。
宋锦看也不看被推进去的刀子，一把扯住汤朝的手去摸他的胸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黑风寨，不然我……”
不然他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打上来。
“你不用假惺惺地骗我了!”
汤朝用尽力气推开宋锦，自己却又仰倒在混浊的泥水里，“宋锦，咱们两个之间的仇怨，这一辈子我都没机会报了。你毁我一只眼睛，我临死前……还你一个窟窿，不算亏了。”
“只可惜，不能杀了你……”
宋锦有些无措，“我……对不起，汤朝，我……”
有些误会无从解释，有些话埋在时间了，也再没法出口。
汤朝却不觉得难过，他只觉得恨，“宋锦，我们不认识该多好!你当你的校尉，我当我的山大王，哪怕最后都是死在你手里，也好过……也好过是我亲眼看着我最信任的人，对着我拿刀……”
说着说着，汤朝似乎也是痛到了心坎，语气都带着哭腔，“咱俩就不该相识，你不知道……我当初，当初有多恨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宋锦看着逐渐出气多进气少的汤朝，眼睛一酸，心中大恸!
于祈过来的时候，也只是瞧见倒在地上的汤朝，以及与陆厌鏖战的于玲。
“汤朝!!”
于祈一把将呆愣的宋锦推开，伸手去摸汤朝的脖颈。汤朝刚咽了气，脸上一片惨白，身上还带着活人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