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 章 鸿门宴
“正好阿竹是南齐人,应该最爱这些。”
纪淮安声调极轻,淡淡地,却让人不敢轻视。他一边捋袖子一边夹了一箸子鱼肉放在谢邱竹碟中,扯开一个很柔的笑出来,看着他,像极了对夫人恩爱情深的好丈夫。
而被盯着的谢邱竹被一声‘阿竹’给劈到了,捏着象牙筷的指尖一抖,也给纪淮安夹了一箸。
“鱼生最是鲜滑弹舌,想来你也会喜欢。”
纪淮安脸上的笑扯得更大了,转头看向桌子上的众人,“今高兴,大家都喝一杯。”
立刻有婢女递杯满酒,纪淮安先抬手仰脖干了,亮了杯底。一桌曹刺史和他几个亲信全都把自己的酒端起来,场面一下热闹起来。
谢邱竹还没抬杯就被纪淮安用手压了下去,冲一边的婢女道:“他不能喝酒,去给他拿杯茶,要冰镇过,喝着凉快解暑。”
婢女看向曹刺史,得了眼神,便“诺”地一声,退了下去。
因着刚开宴纪淮安的抬举,席间没人敢碰谢邱竹,更没人为难他。
谢邱竹落得自在,要论最鲜的,还是那师傅片的河豚鱼生,犹如少女香舌,爽滑弹牙,的确是青州这种水乡才有的顶奢美味,怨不得曹刺史特意介绍一番。
席面上,推杯换盏。
清酒几杯下肚,纪淮安酒气上脸,酡红胭脂在颊上染了一片。
见他支着脑袋,神情迟钝,觉着时机差不多了,便一桌人你来我往地开始在一旁诉苦。
“纪大人,你是不知道,我们也是难啊!那些流民根本管不住,现在是连当官的都敢杀。”
“往年陛下拨的银子都用在了坝上,结果今年遇上了个黑心的土窑,烧得砖石稀碎,本官都没办法给上头交代!”
“……”
“……”
“纪大人乃是豪勋一族,肯定比我们这些小人在陛下跟前得脸,不如纪大人替我们美言几句,日后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那都好说。”
纪淮安握着酒壶,隔空醉醺醺地虚点了点离他最近的曹大人的头,道:“你呀!”
“纪大人”
“——嗯”纪淮安应声大笑道:“其实都好说!把小爷伺候好了,什么都好说。”
“不过,这事闹得大,我也不能白帮你。”
曹刺史一瞧有说头,脸上更加卑躬屈膝,“当然当然,纪大人是爽快人,咱不能让纪大人吃亏不是。”
纪淮安点头,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又起身揽上曹刺史的脖子道:“我看着,这屋里的陈设摆放,嗯,算下来足有千金之数了。所以钱你不能拿少了,不然我可不乐意淌这趟浑水。”
“自然自然!”
曹刺史当然知道这事在皇帝那儿过了眼,便是天大的事,这要查出些什么,少不得全族性命就被他拴在裤腰带上。
现在整个花厅外面都是打手,但凡纪淮安这里说不通,他就想办法将这行人永远留在这儿。
获罪于陛下是死,得罪冀北也是死。
青州数万人命他曹家背不起,但总要拖一时是一时,拉一个是一个。
原本还想着纪淮安怎么也该有些他哥的傲骨,估计会有些麻烦,结果这才一顿酒就现了原形。
他说呢!
世家门阀里,哪儿没有败家的纨绔,他儿子这般大也才刚娶妻,成天睡在院子里那些女人的肚皮上,醉生梦死。
一旁的薛从兴忙着往嘴里塞饭,见谢邱竹甚少动筷,便道:“吃呀!別瞧这曹大人人模狗样,这备下的席面可都是好菜。”
说着还抿了口酒,又道:“酒也是好酒,‘金盘露’,大手笔!”
谢邱竹见纪淮安在几人之间周旋,脸都被酒沁得红透了,问道:“你不看着他,他可马上就要醉了。”
“看着他那不是你的活,我能看得了他”
谢邱竹:“……”
“不过你别担心。”
薛从兴见周围人都没将他俩放在眼里,全围着纪淮安,便用酒顺了顺嘴,整个人挨近来,别着脸贴着谢邱竹的脖子,道:“他呀!酒量一般,但是酒劲特别容易上脸。”
薛从兴看了看纪淮安手乱抖的样子,小声自语道:“这会儿应该还没醉呢!”
然后又凑到谢邱竹跟前,继续道:“纪二不是没让你喝酒吗?一会儿真醉了,你扶他回去。”
谢邱竹:“……”
怪不得呢!
我说我什么时候不能喝酒了。
曹刺史搓搓手,问道:“那纪大人,您给说个数!我好回头准准备备,给您送过去。”
“好说好说!”
纪淮安很受用,客套一阵说:“我进门就瞧见曹家这宅子不小,大小修的林子糊山,在这青州城占地几百亩地总有吧!”
曹刺史推诿道:“祖宅而已,祖宅而已!”
“是吗?那曹氏祖上不简单啊!”
“都是为国效力,比不得纪家世代骁勇守土。”
纪淮安嘴上夸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当然比不得!
同样在朝野为官,我们纪家人拿命填,才挣得如今世袭的铁血爵位;你们曹家拿别人的命填,才换来如今的泼天富贵,你们可真该死啊!
“我也不多要!就这个数。”
纪淮安伸出两个细长的手指,在曹刺史眼前晃了晃。
“……两万两”
纪淮安笑了,“曹刺史,你逗我的吧!你们曹家百年基业,上下几百口人,就值两万两”
“那……多少”
纪淮安懒懒说了句,“两千两……黄金!”
这下曹刺史不痛快了,“这这这……”
“纪大人,您这也太高了”
“高吗?不高吧!”
纪淮安的脸也冷了下来,收回手指,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斟满酒,“你也知道这事不小,不然啊!你也不会求到我身上。”
“青州,我人虽在冀北,也多少知道点。稻米丰硕,水产丰富,河道更是汇聚天下财富。这前两年都是顺风顺水的丰收好年,养活了小半个北梁,你曹刺史能是拿不出这点小钱”
“两千两黄金,买下曹家全族的命。这笔账,曹刺史不会算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