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曲新词酒一杯
除夕那天，赵府好不热闹，全家齐聚。家里的女眷准备一桌佳肴，男人们在院子里帮忙摆桌子，挂春晖。
贺贞正在厨房忙着，只见她指挥着丫头婆子们，时不时还亲手示范几款甜品。忙完这些，贺贞洗了手，擦了擦被蒸气热出来的薄汗，走出厨房。不想，突然一阵眩晕，让她不由自主扶住墙边。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身子愈发不舒服。不是想吐就是头晕目眩。贺贞不想今日扫兴，决定过完年请表舅舅再好好看看。深吸了一口气，待状态好些，这才去前厅看看赵匡胤他们准备得怎样了。
“你表姐夫不喜铺张，家里只有几个丫鬟婆子和护院，其他的基本都是几个孩子在打点。”赵母拉着杜大夫坐着喝茶，看着赵匡胤几个忙前忙后的样子，和他唠唠家常。
“你们教养出的孩子都不错，特别是二郞，以后定会有番作为。”杜大夫对赵匡胤赞许不断。
“贞儿，来——”赵母远远就见到贺贞，招呼着她过来，拉着她的手“这孩子嫁到我们家，也是我们赵家的福气。”
“姐姐是个有福气的人，以后一定儿孙满堂。”杜大夫笑道。
“希望吧。”赵母笑着拍拍贺贞的手，“好孩子，这几日辛苦你了。”说着把手里的镯子推到贺贞手上。
“母亲，这可使不得，这个镯子太贵重了。”贺贞急忙想取下来，突然一只手罩过来制止了她的动作。
“谢谢母亲。母亲既然送你了，你收了就是。”赵匡胤环住贺贞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贞儿，你既然是二郞的妻子，以后也势必会是赵府的当家主母，我的东西也会承传给你。母亲没别的心愿，只愿你们都健健康康，平安喜乐。”
“母亲好不偏心，只宠着嫂嫂，都忘记我了。”赵小妹不依不饶地靠在赵母的肩上，撒着娇。
赵母指着她的脑门，咬牙切齿地说：“你哦，等明年让你哥哥给你找个好人家，快快嫁出去，我才真的是省心了。”
“什么，要把我嫁出去——哼，我才不嫁呢。我要一直留在你和爹爹身边，让你们宠着。”赵小妹摇摇头，起身走到贺贞身边，“你还不如帮三哥找个好嫂子，这样就有两个嫂嫂疼着我了。”
赵匡义正在一旁搬着几盆绿植，突然鼻子一痒，连打了几个喷嚏。抬头看看众人围在一起聊天，也不知在讲着什么。
晚上，院里中间一个主桌，赵弘殷主位，旁边坐着杜大夫和赵母杜氏。接着是赵匡胤与贺贞，赵小妹几个小的在旁边作陪。然后后面两个小桌，是给那几个丫鬟婆子护院准备的。
“今日，又是佳节，诸位为我们赵家做出的贡献，我赵弘殷感激不尽。以只酒聊表心意，望以后诸位与赵府荣辱与共。。”说完，便一口饮尽手中这杯酒。敬完第一杯酒，赵弘殷才挥手让众人坐下享受丰盛的晚宴。
“你放心，今晚宴席上的酒我都是换了一些不上头的，这样的日子可不能喝酒误事。”贺贞小声同赵匡胤解释。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赵匡胤边说边给贺贞夹了一块鸡肉，“来，这几天看你进食都不香，多吃点。”
看着眼前这块肉，贺贞没由想得一阵恶心，捂着嘴皱着眉推开。
“贞儿，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也不是很好。不舒服吗？”赵母眼神细腻，发觉贺贞的异样。
“我没事——”刚说着，贺贞转身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嫂嫂，快喝点茶水。”赵小妹急忙递过一杯热茶，“是不是吃坏什么了？”
“来，让我看看。”杜大夫起身走到贺贞面前，伸手为她把脉。
“表舅舅，怎么样？”赵匡胤在旁边扶着难受的贺贞，单手不停在她背上为她顺气。
“呵呵——”杜大夫放下手，走到赵母面前附耳私语了几句。
“真的？”赵母顿时眼神一亮，立刻站起来走到贺贞面前，开心地握住她的手，“贞儿，你有喜了，谢天谢地，我们赵家又填新丁了。”
“有喜？”赵匡胤愣住了，只见他和贺贞两眼相对，脑海一片空白。
“真的吗？那德昭可算有伴了，小德昭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赵小妹欢喜地问身旁的赵德昭。
“弟弟？妹妹？”德昭惊奇地盯着母亲，还没弄懂情况。
“表舅舅，那这次身孕，对贞儿的身体可有影响？”赵匡胤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喜讯，但想到贺贞的身体还是不放心地问。
“这孩子合该与你们有缘，贞儿的身体也比以前强壮了许多。有我在，你还怕什么。”杜大夫笑着解释说。
“那就有劳你了，希望你留下来好好为贞儿保胎。”赵弘殷俯身道谢，他相信有杜神医的坐镇，贺贞这一胎一定不会有什么大碍。
“母亲，嫂嫂有了身孕，要好好静养，以后家里的事就交给我和三哥吧。我们一定会好好办理。”赵小妹立刻自告奋勇，拉着赵匡义和赵母起誓。
“也是，贞儿，明儿起你只管好好养胎。家里的事交给小妹，她也要学着怎样管理一家子的大小事务。再不济还有我，你就不要操心了。”赵母欣慰小妹的懂事，吩咐道。
贺贞看着大家这么开心的样子，也才慢慢有了些许的欢喜。赵匡胤见她不喜油腻，便为她换了一些清淡的菜肴。这才看着贺贞勉强吃下一些，心里的石头才卸了下来。
吃完饭，贺贞被大家劝说不要守夜看烟火了，被赵匡胤扶着早早回房休息。躺在床上，贺贞翻来覆去，惊醒了身边的赵匡胤。
“怎么了，还难受？”赵匡胤小声问道。
“玄郎——”贺贞不知道怎么开口，欲言又止。
赵匡胤双手轻轻附在她的腹部：“贞儿，虽然我不想让你再经历生育的危险，可有了这个小生命，说实话，我心里却是很欢喜的。”赵匡胤抬头，深情地对视那双温柔的双眸，“我发现，如果这些孩子是有着你和我的血脉，我真希望多生几个。”
“你啊，小心被德昭知道，说你这个做爹爹的老不正经。”贺贞笑着推开他。
“他敢——从明日起，我要好好磨练他，以后他可是要好好保护弟弟妹妹的。”赵匡胤幻想着多生几个孩子，男孩像他，在院子里习武，女孩像贺贞，低头和母亲学习女红。
“好好好，早点休息吧，不然只怕明日你起不来了。”贺贞为他盖上被子，低身靠近他的胸膛，闭着眼睛。
看着赵匡胤如此喜悦，她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疑虑。自己的身体最为了解，这一次有身孕，远不同以前的感觉。心底有着千般的不安和心悸，可这些她不能说，说出来只会徒增大家的担忧。只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多了便好。
这个夜晚特别漫长，赵匡胤一直不停在做着美梦，嘴角都含着幸福的笑容。迷迷糊糊中，突然一阵阵钟声响彻耳边。赵匡胤猛地坐起身来，惊醒了身边的贺贞。
“玄郎，你怎么了？”
“贞儿，你听，是不是有钟声？”
“好像有——”
“你听听，每一次它都敲了几下？”
“好像是九下！玄郎，是九下！”贺贞一下子也惊醒了。
“不好——”赵匡胤急忙起身披上衣服，“我去找父亲，你别起来了。接着睡。”边说边安抚贺贞。
贺贞哪里睡得着，看着赵匡胤穿好衣服就出去，就一直盯着窗外到天明。
“嫂嫂昨日也没睡好吗？”一早赵小妹就端着早餐来看她，见她一脸憔悴。
“怎么睡得着，父亲和玄郎进宫到现在都没回来，只怕有点棘手。”贺贞担忧道。
赵小妹安慰说:“嫂嫂放心，先皇驾崩，太子顺利登基，没有发生什么兵乱，这些都是一早三哥出去打听到的。只不过现下宫里还在处理后续的事情，所以免不了他们还要多呆段时间。”
“希望如此。”贺贞苦笑，喝了一口粥，和小妹说了一番话，便托说自己累了，再去睡一会儿。赵小妹扶她躺好，待她睡着，这才放心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贺贞昏昏沉沉醒来之时，看窗外已然是晚上了。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沉。缓缓起身，环视一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贺贞起身收拾下屋内杂乱的衣物，这些都是当时赵匡胤急急忙忙换下来的，她低身捡起一件件衣服，看看是否需要让小翠拿去洗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没想到一个小瓷瓶掉落下来。贺贞好奇拿起来观看，这是一个白净的小瓷瓶。打开来，一股异味扑鼻而来，贺贞难受地盖紧，想着许是赵匡胤的东西就将它放在首饰盒旁，等着衣服洗干净后再放回去。做完这些，贺贞不由得头疼欲裂，想着也许是有身孕的缘故，又跌跌撞撞地回到床上睡着了。这一睡似乎睡了好久好久，原本沉重的身体也愈发轻飘飘起来。贺贞觉得自己的五感逐渐薄弱，听不到，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事物。好几次她想醒来，却怎么都做不到。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慌了。
“贞儿，贞儿？”赵匡胤的声音突然打碎了她的慌乱，见贺贞醒来了，才安心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一回来就见你睡梦中双手却一直在乱舞。”
“玄郎，你回来了？”贺贞喘息几下，才慢慢恢复清醒，“我可能是睡得多了，突然梦魇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宫里的事情都办好了。对了，新帝给父亲晋了级，父亲现下是殿前都指挥。”
“殿前都指挥？可新帝还是半大的孩子，只怕父亲责任重大。”贺贞不觉得这个是个好事，老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稍有差池，喜怒无常的君主也不是好伺候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猜这次是谁提议给父亲晋级的？”
“谁？”贺贞想不到这个答案。
“是张守成。说起这个张守成也是一手好计谋。新帝登基自然需要前朝老臣的支持，所以加封张贵妃为太妃，立张守成的幼女为妃，拉拢了张家，得到张守成手里的资源。”
居然是他？他为何这样做？虽然一堆的疑问，抬头见赵匡胤眼底的疲惫，贺贞还是劝说让他早点休息，明早再议。
赵匡胤应许，拉着她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却未曾想到这也许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天变了，许多未知的危险随即而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