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谁家俊俏儿郎

    此刻，天还未亮，邓腿子就推着他那个破破烂烂的馄饨摊，缓缓来到市集。这小破推车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声响，伴着车上的竹筒，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哎呦，老邓子，今天还出摊啊。不在家好好过个年。”旁边卖茶水的王婆子大声吆喝道。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好几口等着饭吃，不出摊可不行。”邓腿子一拐一拐地把摊位支好。接着转身烧好锅里的热水，慢悠悠地把食材都摆上货架。邓腿子是这个市集里的老人了，由于早年战乱受伤，成了一个瘸子。为了营生，只好每天在市集上摆馄饨摊。

    在忙活一会儿，天也渐渐亮了。市集上各个摊位陆陆续续都开始营生了。邓腿子左边是王婆子的茶水铺，右边是个捏糖人的老林头，都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这个市集临着南北的水陆通道，平时都是附近镇上的人来往的比较多。今年一开年，突然不知从哪来了一批人，一瞧还都是拖家带小的，估计是从战乱的地方逃来的。王婆子比较好心，还会给他们一些吃食。那些难民也识趣，就呆在远处，不打扰市集上的各位营生。不过，小孩们管不住，就喜欢凑热闹，都爱缠着老林头讲故事。这老林头还有一个绝活儿，一边讲故事，一边捏糖人，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

    “据说，这老祖宗都好龙。什么‘叶公好龙’、‘画龙点睛’……”老林头挥手示意小孩们排排坐下，开始今天的故事。

    “我知道，还有‘鲤跃龙门’”一个小女娃显摆道。

    “是是是，聪明的娃儿。”老林头一边笑呵呵地继续讲故事，一边手里开始制作糖人，“因此，龙代表着无比荣耀和神秘，传说每当有龙显灵，就代表着有一个很特别的人诞生……”

    “那你见过吗？”突然一个男娃娃发问。

    老林头手上顿了一下，神秘地看着这个男娃娃，缓缓回答：“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我却听过一个传说——”

    “据说十几年前，在洛阳的某一处，有个男娃娃出生。那天漫天红光，似有一道强光射入一大户人家的院子里，当时很多路过的人都瞧见了，有好几个人都说似乎看到了一条火龙。没一会儿，那户人家就传来一个洪亮的婴孩哭声。”

    “那条龙是什么样的？”女娃歪着头疑惑道。

    “诺，就像这条一样——哈哈”不愧是老林头，如此简短的时间就捏出了一条栩栩如生的火龙，遍体通红，挥舞着神气的爪子，睥睨这世上的一切。

    “哇，好好看。”一下子娃娃们的吸引力全锁定在糖人上。

    这边一群无忧无虑的孩童嬉戏，那边邓腿子的馄饨摊陆续开始营业。

    “老板，照旧一份带走。”此时，一个年轻人递过一个竹篮。邓腿子二话不说就接过，动作熟练得似乎是老客了。

    “呵呵，想着你今日应该会来，还真让我猜中了。”邓腿子熟练地将馄饨下锅。

    “是啊，前几日家里有事，没能出来。于是今日嘴馋了。”男子温婉地回答。

    邓腿子自认在市集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唯独这男子让他欢喜。衣着总是简单的布衣，今日便是一袭白色长衫，戴着一顶黑色帽子，遮住了大部分的英气的容颜。可挺拔的身姿，还是鹤立于人群之中。看看茶铺里几个俏娘子在窃窃私语，足见人气之旺。

    “邓老，今日市集怎么多了孩子？”男子接过竹篮，好奇问道。

    闻言，邓腿子不由叹了口气：“相公，有所不知，现下时局动乱，到处都在打战。隔三差五都有人揭竿起义自立门户，没几天就被周边的军队给踏平了。这权贵争的是荣华富贵，苦的都是周边居无定所的老百姓。”

    “邓老所言极是，现下只求能出现一个有能力之人，平复这些战乱纷争，还百姓一个安定。”

    “借相公吉言，愿天下太平。”邓腿子由衷感慨。

    男子弯身道谢，便提着竹篮慢悠悠离开。在经过老林头的糖人铺，见到那个神气的火龙，甚是喜欢，便买了下来。

    “老邓子，这么俊俏的相公是哪家的？”王婆子最喜欢给人保媒，断然没有掠过这么好的品相。

    邓腿子瞧了一眼她，摇摇头：“他啊，你就不要妄想了。人家有娘子了，两人甚是恩爱。”

    “怎么可能，我见多了天下的夫妻，没有哪个男人不偷腥纳几房小妾的。”王婆子不相信地反驳。

    “他是杜大夫的远方亲戚，来这据说是为了给夫人养身体。时不时来买馄饨，也是因为他娘子最馋我这儿的馄饨。不然，你想他为何从杜大夫的住处不远来提个馄饨回去。”

    邓腿子把桌上几个空碗一收，无奈地看了一眼王婆子:“他断然不会看上别的人了，因为他的娘子真的犹如仙子般的。你还是放弃吧。”

    “哎呦，可惜可惜了……”王婆子惋惜几声，便转身回自己的茶铺去了。

    而这位白衣长衫的男子，也踱步到家。只见他轻轻拉开门阀，轻声轻脚走进院子，步入后厨。将篮子里的馄饨小心翼翼端出来，由于里面裹着棉布，还有余温。男子将馄饨放在食盘上，端了出来。

    “娘子，起床了。今日有你喜欢的馄饨。”男子温柔轻声呼唤，可房内没有任何声响。他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屋里床铺早已收拾得整洁无比，放眼一周，没有人影。

    “相公，你出来吧。”正当男子无措之时，一个女声从外处飘了进来。

    男子于是端着食盘，寻声进入院子的凉亭之中。

    “调皮，我刚进来怎么没瞧见你人影？”男子宠溺地责备道。

    “是你太关注手中的馄饨了，自然瞧不见躲在角落里的我。”女子微笑地接过食盘，转身向男子展示自己的成果，“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后面小桌上早已摆好热腾腾的包子和一碗热气的米粥。想必是趁着他外出，女子就已经醒来为他准备的吃食。

    “贞儿，你不必费心为我准备这些。表舅舅不是说让你多休息吗？”男子心疼道。

    “玄郎，没事，老是躺着与我无益，还是让我做点事吧。”女子拉着他一同坐下。

    “对了，贞儿，你瞧这是什么？”男子从怀里掏出那个老林头捏的糖龙。

    “居然是条火龙。我倒是听母亲说过，你出生之时的奇观。赤光绕室，香气不散。很多人那时候还眼花，误认为看到了火龙。不过，也是由于那股子香气，母亲才给你取了‘香孩儿’这个小名。”

    是的，这个男子便是赵匡胤，此时的赵家儿郎，何意百炼钢，只愿化为绕指柔——一心一意陪着爱妻。贺贞出身于江东大族贺氏，贺景思之长女。自小与赵匡胤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十六岁时，由赵父赵弘殷应聘娶进赵家。赵匡胤心中自是十分欢喜。两个小夫妻成家后甚是恩爱，从无拌嘴。贺贞也尽到自己的媳妇儿的职责，对赵家上下尽心照顾，盛得大家的赞誉。只不过，贺贞毕竟出生书香世家，身体孱弱。长子德秀不幸年幼夭折，贺贞也由于过分伤痛，身子愈发虚弱，似有油尽灯枯之势。如此便吓坏了赵匡胤，在他的央求下，赵父才答应他们搬来杜母远方亲戚处休养身体。在杜大夫的妙手回春下，贺贞的身体才开始有所好转。可杜大夫还是千叮万嘱，不可心劳。万事不要勉强自己。

    贺贞感叹赵匡胤对她的宠爱，也自愧于因为她的原因，他多年回不去赵家。见他对这火龙爱不释手，便寻思是想念家人了。于是，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