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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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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铅山县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县城,位处沙湾市,清澈的鹅湖环绕着这个秀美的古镇,空气中带着润泽的芬芳,春天的树和花一丛丛的开了,氤氲的清香含着朦胧的湿意,笼罩在粉墙黛瓦中,也笼罩在曲折幽深的小巷中。

    武安街也是一条狭长的巷子,展昭向巷口开店的老者询问:“老丈,敢问李大狗家住在何处?”

    一听是“李大狗”,老者的脸色顿时不安,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公子,你找李大狗何事啊?”

    展昭谦和微笑道:“我是他外乡的朋友,很久没见面了,这次到铅山县来办事,想和他聚一聚。”

    老者忙挥着手道:“回去吧,回去吧,听我老头子一句话,不要找大狗了。”

    “为什么?”展昭面露惊讶之色:“他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老者忐忑的说:“前几天,来了官兵把他们家给抄了,家里人也给抓了,只有一个兄弟三狗逃脱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世道!”又叮嘱道:“年轻人,你千万别在他们家周围靠,有县衙的人在暗处躲着,就等着和他相熟的人来,一抓一个准!”

    “谢老丈指点。”展昭又问道:“老丈,这些年,大狗在哪里做事?”

    “不知道。”老者摇着头道:“只听说在外地,也没见他回家过。过一阵子,会有人捎些银子过来,其他真的不知道。”

    看上去也问不出什么,展昭又道:“再请问老丈,鹅颈山在何处?”

    “鹅颈山?”老者讶然道:“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人说鹅颈山的风光很好,难得来铅山,想顺便一游。”

    “远着哪。”老者望了望周围,又神秘的凑近他道:“年轻人,别随随便便往那里去,那里闹鬼。”

    “闹鬼?”

    “是啊,有鬼,有绿色的灯笼,是鬼的眼睛,还有鬼叫的声音。年轻人,千万悠着点。”老者叮咛道。

    展昭道了谢,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继续往巷子里走,而是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准备第二天再去茶肆打听关于鹅颈山的事,按照他的经验,三教九流集合之处,也是消息集中之地。

    小客栈的房间小,但还干净,盥洗以后,他将包袱放在脚边,入睡休息。半夜时分,一片墨黑,伸手不见五指,展昭睡眠之中,还保持了警觉,他听到窗外有异动,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窗纸被戳破了,伸进一根细细的香,一缕甜香幽幽的传进来。久历江湖,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根本奈何不了他,但偷儿倒是遍识市井人情的,可以通过他获得一些线索。这么一想,展昭便屏息静气,装作熟睡的模样。

    果然,须臾,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窗内跳了进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看到展昭昏昏沉沉,好像熟睡的模样,心中大喜,鬼鬼祟祟的拿起包袱,掂了掂分量,又在外面摸了摸,摸到了银子的形状,越发高兴,暗道:“今天收获可是好,回头上交给头儿,还能和弟兄们去醉仙楼吃上一顿。”

    他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手中一麻,包袱掉在了地上。却不知展昭隔空点穴,点中了他的曲泽穴,还觉得奇怪,好好的怎么手臂会软呢?他忙捡起包袱,又回头朝床上的展昭看了看,看展昭睡得正熟,不由嘟哝一声:“撞鬼了。”

    再往前面走了几步,这次是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偷儿暗惊道:“刚才是手软,这次是脚软,难道包袱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偷儿也有规矩和忌讳,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想要解开包袱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却不妨刚要解包袱,那包袱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向前平移了几步。

    这次偷儿真的怕了,但还存着一丝侥幸,他再向展昭看去,见展昭依旧熟睡,忙跪下轻声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什么神人罩着您,让我小夏儿一次次的拿不成。公子,您可怜我小夏儿则个,我们吃这碗饭也不容易,要是完不成任务,头儿打起来可凶了。您就大发慈悲,施舍我则个。我小夏儿发誓,以后我小夏儿有发达的一天,一定将今天的东西连本带利还你。”

    展昭甚感好笑,童心大起,再想和他开开玩笑,当下屏住呼吸,未露半丝声色。小夏儿祷告了半天,手也不麻了腿也不软了,又得意起来,搓了搓鼻子,拿起了包袱。这次他跑得快,心想:“罩着这个公子的神人就在这屋子里,只要我跑出去就不怕了。”

    没想到他刚跑到门边,却见手中包袱飞起,被一支银镖牢牢钉在木门上,目瞪口呆之余,他大惊失色,知道今天遇到了高人,包袱也不要了,逃命要紧,哪想到刚迈步就被一阵强大的气流堵了回去,摔了个狗啃泥,整个人都扑到了地上。

    “哎呦,哎呦”刚唤两声,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小贼,这包袱你还有没有本事拿?”

    小夏儿回头一看,展昭已从床上坐了起来,明亮的双眸闪烁着调皮的光芒,嘴唇微弯,带着猫捉老鼠的狡黠的笑容。小夏儿忙磕头道:“公子,小的有眼无珠,再也不敢了。念在我家有八十岁的奶奶的份上,您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不是没有得逞嘛。”

    展昭好笑的看着这个小小无赖,十三四岁的模样,瘦得像个猴儿,长得倒还清秀,一双骨碌碌乱转的眼睛,满脸的狡猾疲赖。他笑道:“上有八十岁的奶奶,是不是还有九十岁的爷爷?”

    “是是,还有九十岁的爷爷。”小夏儿眼睛一转,装作惊喜的样子:“您怎么知道?”

    展昭面色一沉,顿时面如寒霜,沉声道:“你这样的小无赖我可是见多了,走,随我见官去!”

    “见官?”小夏儿倒像放松了一样,两手一摊道:“我又没偷成?见什么官?”

    展昭冷笑道:“用迷香迷倒住店客人,欲要行偷窃之事,恐怕不是一回两回了。看这熟练的手法,总得手二三十回了。小无赖,该让官府把你们的底细好好查查了。”

    小夏儿一听慌了,眼睛骨碌碌一转,但嘴巴犹犟着:“县太爷难道干净?他有好大的店,好大的染坊,还养着走南闯北的马队,难道他干净?他有几多俸禄,能养得起这样的家当?我是暗偷,他也是暗偷。不过我偷的是过往客人的银子,他偷的,可是朝廷的银子,穷苦百姓的银子。把我往他那儿送,不是把小偷往大偷儿那边送吗?”

    “你还有理了?”展昭披衣下床,点亮油灯,命令他道:“站着回话!”好笑之余,他感到这个孩子还有几分可爱。

    “当然有理。”小夏儿抹了一把鼻涕道:“我是盗亦有道,老的不偷,弱的不偷,穷人不偷,女人不偷。我虽是个偷儿,也是个侠盗!”

    展昭的笑意更深了,澄澈的双眸中闪动着晶亮的光芒,道:“你是个侠盗?”

    “是!”他骄傲地说:“公子,你听说过南侠北侠吗?咱们先说南侠,那可是威名赫赫,他在开封府当差,开封府您知道吗?”

    “不知道。”展昭故意摇头道。

    “开封府您都不知道?”小夏儿露出有点不屑的模样:“看您还是挺有本事的人。开封府有个包青天,啥有冤屈的人都能去击鼓,他都会为你做主的。知道了吧?”

    展昭微笑道:“现在知道了。”

    “长见识了吧?”现在小夏儿一点都不怕了,他毕竟是个孩子,而且是个热心肠的孩子,自己搬了张长凳坐在展昭面前,兴致勃勃的说:“这个南侠展昭呢就在开封府供职的,他可厉害了,哎,有一次荆州难民到京城告状,这个坏官儿要射死他们,你猜这么着,展昭挥舞着一面大旗,把那些箭全部给挡了回去。这功夫可是好!”他竖起大拇指,眼睛里闪烁着孩子天真的光芒:“功夫好了,这旗子就如铜墙铁壁一般,您知道吧?”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小夏儿道:“看您也是有功夫的,可是不及他吧。”又加了一句:“大概差远了。”

    看他的架势得滔滔不绝说下去,展昭及时打断了他,道:“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夏儿一双乌黑的眼睛闪烁着狡猾的光芒,嬉皮笑脸道:“公子,今天我没有干成活,回去头儿要吃生活的。”

    展昭眉头一皱,他生怕展昭不信,拉开身上的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小身体,上面是鞭子抽的,烙铁烫的,还用用手掐的印子,新伤旧伤交错在一起,触目惊心。展昭一股怒火升腾上来,紧紧的握住拳头,每当看见不平,强烈的正义感和悲悯使他不可能视而不见,他问小夏儿:“你们的头儿到底是什么人?”

    “人家唤他蒲大。我和毛子,小林子,垃圾儿十几个小兄弟都是他手下的,要是拿不回银子,蒲大可凶了,要是拿回去了,就有烧鸡吃。”小夏儿天真的说。

    “你们的爹娘呢?”

    “我们没有爹娘。”小夏儿的眼睛里有了淡淡的泪意,但很快缩了回去:“我们都是被蒲大拐来的。”

    “还有别的孩子吗?”

    “有,有些卖了,有些就让我们干这事。”

    这事一定得管!这是个人贩子集团,但是怎么管?展昭还没想好,这是在铅山县,天高皇帝远,对这儿的一切,他一无所知。如果真如李大狗所说,官府□□勾结,铅山县更是黑幕重重,不可能有青天。这帮孩子即使解救出来,他也没办法安排。他的侧重点现在在鹅颈山。

    他微微沉吟,然后掏出一锭银子:“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夏儿,夏天的夏。”他盯着银子,又看看展昭:“您叫什么名字?”

    “沈超。”展昭微微一笑:“小夏儿,这个银子你先拿回去交给你头儿。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沈大哥,”小夏儿忙把银子拿进怀中:“今天晚上您尽管问,小夏儿卖给您了。”

    “这个铅山县的县太爷你说有好大的店,好大的染坊,还有马队,可是属实?”

    “怎么不属实?”小夏儿嚷起来:“咱们做乞丐的,偷儿的,到处钻,什么消息都打听得到。铅山县的产业大多是他的。垃圾儿去他家偷的时候,看见他往他们家的暗室里装一筐筐铜钱呢!”

    “暗室?”

    “对啊。”小夏儿比划着:“喏,有一个石板装在他们家院子里,上面都是假的花花草草,拎开石板,就是好大的地窖。垃圾儿摸进去,拿了好几把铜钱,反正铜钱那么多,不会发现的。”

    “小夏儿,你身上现在有垃圾儿偷到的铜钱吗?”

    “有啊,”小夏儿拿出来给展昭。

    展昭掏出李大狗临终时拿出的铜钱,和小夏儿给他的对比了一下,竟然是一模一样。和真的铜钱相比,这个铜钱还是做得惟妙惟肖,但是分量轻了许多。

    他心中一沉,这个案子错综复杂!看来鹅颈山的黑矿确实是官府和□□勾结,但是官府在里面扮演了何种角色?占了多少分量?牵头人是谁?县衙中涉案有多少人?信州知府有没有分一杯羹?信州知府所谓的剿匪,剿的是何种匪?

    他双眉紧蹙,明亮的眸中是沉思的光芒,小夏儿不由问:“沈大哥,你再问呢?”展昭刚才给他一锭银子,小夏儿觉得应该还有十七八个问题。

    “好,小夏儿,沈大哥再问你,你们这边有没有个鹅颈山?”

    “有啊,在城外东北角几十里远,沈大哥,你问哪个干嘛?那儿老百姓不能靠近的。”

    “为什么?”

    “不知道,只要你一靠近就有人来驱赶。不过,”小夏儿可爱的笑了:“如果你想去玩的话,我也有办法。”

    “嗯?”

    “小林子认得一条偏道,从一个洞里钻进去,就能到鹅颈山的腹地。不过有啥好玩的,都是人在干活。”

    “干活?干的什么活?”

    “不知道,拿着铲子,推着独轮车,忙忙碌碌的。”

    “好。”展昭又拿出十几块碎银子:“小夏儿,分给你的小兄弟,这几天请你们替沈大哥干活。第一桩,你们替我打听如果沈大哥要到鹅颈山去做工,要通过什么路子?第二桩,请你给我找一找本镇李大狗的家人,听说关在你们县衙的狱中,你有没有办法让沈大哥见一见他们?”

    “有办法!”小夏儿忙道:“小林子认得牢房里当差的龚二叔,沈大哥,不过要使银子。”

    “好说。”

    “沈大哥,你到鹅颈山干活做什么?”小夏儿好奇的问:“看你的样子,不该去那里啊。”

    展昭微微一笑:“那里的兄弟,需要你沈大哥。”

    “喔。”小夏儿拿了银子,调皮道:“沈大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展昭煦然一笑,又道:“小夏儿,如果有人把你们救出来,你们愿意再干偷儿吗?”

    “不愿意!”小夏儿毫不犹豫道:“这不是人干的事。沈大哥,我们想走正道,挣银子,干活,娶媳妇!”

    “好!”展昭道:“小夏儿,你今天说的情况,沈大哥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但是你身上的伤痕告诉沈大哥,你们是苦孩子。沈大哥会托人把你们救出来,但是以后不走正道,沈大哥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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