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第五章
沧州绣线巷,昨夜发生大火。位于巷口的一处民宅,火势尤为惨烈,砖石木瓦,都成黑色,发出难闻的焦糊味道。从残存的形状看去,这是一处中等人家的三进住宅,格局颇为整齐,如今满目苍痍,惨不忍睹,屋内主人已成亡魂,一家四口盖着白布,躺在焦地上。
沧州知府姜万鑫摇着头,叹息着。这是惨烈的一场大火,好在火势得到了控制,虽延伸至邻家,但未有他人伤亡。潜火队收拾着水囊,唧筒,小巷居民聚集在失火处,有的唏嘘,,有的叹息,纷纷议论着:“多好的一家人家,就这样生生的毁在大火中,怎么会有这样的横祸呢?”
“是啊,陈夫子老实规矩,陈大娘和蔼可亲,真是可怜。”
“好在小宝前天去了他姑姑那儿,否则又要多一条冤魂。总算孩子保住了,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正说着,便有一个身着青衣的身影急速的跑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这是陈家的女儿巧娘,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开,同情的看着她。看到娘家被烧成这样,陈巧娘已经失魂落魄了,苍白着脸色,心脏狂跳不已。还想上前,姜万鑫走上来,道:“小娘子,你是苦主何人?”
她声音打着颤,语不成调:“大人,这里住的是我爹娘,………哥嫂。”
姜万鑫沉重的叹了口气:“小娘子,不要往里走了。你爹娘,哥嫂,俱已葬身火海,节哀吧。”
陈巧娘一听此话,身子即刻软倒,顿时昏了过去。一时相熟的邻居扶的扶,唤的唤,掐人中的掐人中,身旁的孩子号啕大哭,情景凄惨无比。黑色的焦灰在北风的吹袭下,像是冤魂化成的蝴蝶,在晦暗的清晨飘扬,于陈巧娘和小宝的周围打着转。
展昭和赵虎马不停蹄赶到沧州,找到陈菊兄长陈景俊的住宅,却不料是这番情景,心蓦地一沉,同时一个疑团出现在展昭的脑海中,这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纵火?为什么时间点踏得这么巧?正好在他赶来沧州取证的时候?
他看到身着官服的姜万鑫主持着大局,稳步上前,施了一礼,道:“请问,大人是否是沧州知府?”
“我是。”姜万鑫颌首道,他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看此人虽是素衣蓝衫,但英挺中隐含威严的气质绝非常人,他客气的疑问道:“阁下是……?”
“开封府展昭,赵虎。”展昭出示腰牌,简明扼要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随即道:“大火烧的是哪一家?什么情况?”
姜万鑫还想寒暄一番,但是展昭的干练使他也赶紧打起精神回答:“是绣线巷居民陈景俊的宅子,半夜里起的火,潜火队忙了半夜,刚刚收场。惨极了,四口人俱葬身火海。”
展昭听他口气,并未知道死者的身份。这也是令人奇怪的地方,陈菊已被册封为婉仪,按照常理,嫔妃一旦册封,父兄皆有赏赐。但显然,在自己亲人的问题上,陈菊保持了沉默,她或许隐瞒了兄长的存在。
“仵作有无验尸?”他蹙眉问道。
姜万鑫有些不快,这里毕竟是沧州地界,这位来自京城的官吏他素闻威名,可是他的语气,仿佛他是这件案子的主审官,而他,倒成了他的属下一般,姜万鑫的口气变得冷淡:“展大人没见,正在验呢。”
展昭顿时意识到姜万鑫的不快,他放缓了口气:“姜大人,展某唐突了。”
“没什么。”姜万鑫是才子出身,虽做了官,还是有点清高气,他漠然道:“展大人是京城来的官,姜某能够理解。”
展昭淡淡笑了:“姜大人,陈景俊是开封府正在办的重案的重要证人,展某是为他来的沧州。”他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刚至沧州,他就死于非命,故而展某心急了一些,姜大人见谅。”
“陈景俊是开封府大案的重要证人?”姜万鑫惊讶道:“展大人,他不过是一个老老实实的秀才,怎么会和开封府扯上关系?”
“姜大人,此案事涉机密,请恕展某暂不能透露。”展昭微含歉意道:“陈景俊的案子,展某还需陈大人的全力配合。”
“应该的。”姜万鑫释然了,又皱眉道:“本官还要依仗展大人,我来沧州做官的时间并不长,这是遇上的第一件大案。”
此时,仵作的报告已出来,死者口鼻内没有烟灰,这说明,死者不是被火烧死的。
“身上有无伤痕?我是说,刀器之伤。”展昭急问道。
“回大人,小的看不出。”仵作道:“死者已成焦尸。”
“在何处发现的死者?”展昭俯身检查尸体,确实已成焦炭状,他覆盖好白布,蹙眉问道。
移动死者的几个衙役上前禀报发现他们的地方,俱是在卧室内。展昭勘验了现场,两间卧室几乎被烧成了白地,他又和衙役确认了搬动死者的地方。然后命人取来白酒,和酽米醋,泼在发现死者之处。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虽被衙役用绳子拦在外面,但是听到展昭吩咐取白酒和酽米醋,一个个怀着好奇,纳闷,惊讶的心情,不知道这个大人要白酒做什么?难道是为了祭祀亡灵?但是他又要醋干什么?醋取来的时候,他又特意揭开坛子的封口,闻了闻,才做出肯定的表情。他们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展昭的举动,窃窃议论着。有两个耳朵尖的听到了展昭表明身份的话,告诉着四邻:“这是开封府的展大人。”
开封府的展大人?他们更加兴奋了,好俊的模样。听说他武功高强,听说汴梁的坏蛋一听到他的名字就闻风丧胆,听说他是汴梁治安的保护神……。他们盯着他腰中悬挂的那把剑,盼望着剑光挥洒,能让他们一睹他的好身手。但是他们此时见到的展昭,神情专注,举动严谨,丝毫没有传说中剑侠的肆意奔放,完全是刑侦官员的冷静理智。
姜万鑫也屏息观察着,看着衙役们听从展昭的指挥,先将酽米醋浇在最初发现尸体之处,然后再用酒泼。展昭定睛观察着,看到白地上渐渐显出了血色,是鲜红的血,一片一片的隐现,然后洇湿成大滩,仿佛死者的冤魂从地下爬出来,伸出双手,痛苦的嘶叫,告诉他们死亡的真相。
周围的人被这诡异的情形吓呆了,还有人蒙上了眼睛,有人惊叫道:“陈夫子的魂,陈夫子的魂!”
姜万鑫也惊得目瞪口呆,开封府,到底是开封府!他们的破案手段确实高妙!他听到展昭缓缓道:“陈景俊一家是先被刀剑刺死,然后凶嫌纵火燃烧房屋。其手段,毒辣无比。”
姜万鑫现在是完全折服了,忙问道:“展大人,下来本官是不是该封锁一切街道、客栈,擒拿凶嫌?”
展昭遗憾地摇摇头,道:“城门已开,恐怕凶嫌已不在城内。姜大人,姑且一试吧。”
这时,一个凄厉的女声突然响起来,猛的扑向衙役拦着的绳子,其势之猛烈,衙役都无法阻拦,只见她直扑向展昭,跪在他的脚边,猛磕着头,姜万鑫道:“这是陈景俊的女儿,陈巧娘。”
“陈姑娘请起。”展昭忙弯腰扶起她,她血泪交加,泣道:“展大人,请您擒住真凶,以慰我父母兄嫂亡魂!”
擒住真凶,何尝容易?这件大案的扑朔迷离,背后的势力,如恶魔怪兽,都在露着狰狞的魔爪。时间紧迫,他只能全力调查冷青一案。面对陈巧娘祈求希望的目光,展昭只能为难的道:“陈姑娘,姜大人是沧州父母官,会为你做主的。”
陈巧娘失望地说:“您不管了?您不是展昭吗?不是包青天的人?青天,不是什么都管吗?”
面对陈巧娘的失落,黯淡,展昭也很不好受。但案件属地管理,他不能逾越,他无法承诺,只能温和道:“陈姑娘,相信姜大人。展某——不能在沧州逗留太久。”
虽然灰心沮丧,但是陈巧娘还是理解了,展昭又歉然道:“陈姑娘,有些线索展某还得向陈姑娘了解,还请陈姑娘配合。”
陈巧娘婉顺的点点头,拉过小宝,虽然悲痛之中,但还是清晰道:“展大人,民女如果知道,定当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