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第七章
冬天的草原,层层白雪覆盖了草木,一片连绵不绝的白色,在夕阳下映照出凛冽而晶莹的光芒。落日宛如一个巨大的火烧球,将艳红绚丽的色彩铺染在这片白色上,也映照在几匹在外游荡的野马上。它们似乎还指望能够在厚厚的白雪下寻找水草,不停的用蹄子刨动着白雪,嘶鸣着,但是很快失望了,雪的厚度超过了它们的想象,不由发出几声悲鸣。
黑夜的到来,带走了最后一丝温暖。星辰在浩瀚的天空闪烁着,发出清冽幽蓝的光芒,草原的夜是静寂的,也是绝美的,仿佛能让人回到亘古年代,唯有天和地的对话。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真切的感受到“沧海一粟”的渺小,也不由会起玄思,天地如此之大,人所追求的财富名利和浩渺的宇宙相比,不过是微尘罢了。人想占有的财富,即使富可敌国,也不过是一小撮尘土,不值得一提。但是奈何人活在世上,明知谁都不能长生不老,可英明如汉武帝,唐太宗,到后来也不免陷入了求长生药的怪圈。智谋,权势,诡谲伎俩,总会成为某些人生命的主色。
此时,寒风凛冽,就如刀子一般的割着面颊,在这样的天气里,牧民也很少出来,窝在毡帐里喝酒吃肉,但就在茫茫草原上,有两个人影在雪地上走着。雪很厚,即使是力气最大,最强健的牧民走起来,也不免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艰难。但这两个人走得很稳健,也很轻,他们的呼吸也很平稳,没有一点急躁,明眼人能够看出,是有上乘功夫的。纷纷落下的白雪又覆盖了他们的脚印,看到西边的毡帐,他们走了过去,给守卫在毡帐外的士兵看了信物,然后走了进去。
耶律曦在毡帐里烤着火,这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体格健壮的人走在最前面,恭敬的向他行了礼后,脱下皮帽子,原来是个光头,这个人是圆真和尚,也是契丹的细作,耶律曦的心腹,契丹名字是萧理巺。不过他已经在中原潜伏了十多年,也就是说,做了十多年云游四方的和尚。这个身份,使他刺探了不少汴梁的情报。
“王爷,这是天狼会的首领马七。”圆真介绍道:“他很仰慕王爷。”
耶律曦边烤着火,边打量着马七。天狼会是契丹最勇猛的江湖组织,生意也做得很大,边境上的马市,有一半生意是掌握在他们手里,所以和契丹的皇亲贵族天狼会也有密切的联系。马七个子不高,可很精悍,太阳穴那儿高高鼓起,武功造诣应该不错。当然,作为天狼会的首领,他最需要的是心计和权谋,耶律曦从他眼中看出了狡黠和阴毒,他微微一笑,道:“久仰,久仰。”
又命人端上大壶酒,大块肉,用随身金刀割着肉,蘸着盐,对他们说:“边吃边谈!”
“越礼了。”圆真和马七告了罪,坐了下来,圆真笑道:“还是请王爷赐点别的吃食。”
“怎么,还真是当自己是和尚了?”耶律曦用刀尖插着肉,送到嘴边,笑道。
“做和尚,也要做得像。要是自己一个不谨慎,给人看出破绽,事情就难办了。这些戒律平常不能放松,在中原十几年,圆真都是在庙里挂单,也随时随地提醒自己是圆真和尚。”他合十道。
“那忘了自己是萧理巺了?”耶律曦吃着烤肉,笑道。
“怎么敢忘?做和尚只是掩护,小的没有一刻不记得自己的使命,我是契丹的男儿,这颗心和血肉都是属于契丹,属于王爷的。小的更没忘记,当时在军营里已经犯了死罪,是王爷把我救了出来,才有我以后的日子。”萧理巺诚惶诚恐的回答:“只是做细作的,一点都马虎不得,万一细节方面有个泄露,自己生死是小,连累了王爷的雄图,那才是罪该万死。”
“说说笑笑,何必当真?”耶律曦命人端上来一些蔬菜,道:“我这儿也没人会做蔬菜,你就烫熟了马虎吃点。萧理巺你说得对,做细作的最讲究细节,何况这一次你到汴梁,第一个就要和开封府打交道,包拯固然不在,但是展昭和公孙策都在。展昭这个人——”他顿了顿,眸中射出一丝寒光,道:“很厉害。赵爵就是栽在他手里的。你要处处小心。”
圆真应了是,这时,耶律曦看到马七虽然吃着肉,但眼光注视着他手中的金刀。耶律曦这把金刀十分锋利,断金切玉不在话下,他也是偶然一个机会得到,相传是上古时代的宝物,名“青莽”,他很是喜欢。现今看到马七不断的看着他手中的刀,眼中闪着羡慕的光芒,虽然心里十分不舍,但面上大度一笑,拔出腰间刀鞘,将金刀装于鞘中,递于马七,道:“来,英雄!宝剑赠壮士!”
马七惊喜而又惶恐的接过金刀,连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金刀刀鞘十分精美,是用青铜铸成,上面雕刻着繁复凸起的花纹,握在手中,很有沧桑厚重的感觉。他是武人,顿时明白,这是宝物。
“怎么不使得?交个朋友!”耶律曦笑道:“近些年,我爱看南人的书,越看越有意思。说是西晋时,丰城令雷焕掘到了一对宝剑,把其中一把送给了张华,张华就说你送给我的是干将,但是莫邪哪儿去了?但天生神物,终当合耳。后来张华被杀,他的宝剑不知所在,雷焕也死了,他的儿子雷华带着另一把剑经过延平津,剑忽然从腰间跃入水中。雷华赶紧命人下水去取,你们猜,怎么着?”
这段典故,圆真是知道的,但也装作不知,津津有味的听着;马七从来没听说过晋书上的这个故事,瞪大了眼睛问道:“找到剑了?”
“这剑已经化为两条蛟龙,在水中雷惊电激,天昏地暗。忽的一个霹雳,都遨游上天了。所以李白道:张公两龙剑,神物合有时。”
圆真道:“滕王阁序中的那句,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指的也是这个典故?”
耶律曦颌首道:“确实是。马大侠,神物合有时,看上去,这把宝剑就等着你这位英雄,唱一场风云际会的好戏了。”
耶律曦这样礼贤下士,着实让马七感动,他站起来,作揖道:“王爷如此厚爱,在下粉身碎骨也无以回报!”
“言重了,马大侠请坐。”耶律曦喝了一口酒,道:“汴梁最大的江湖门派,是乾泰门,听说马大侠和乾泰门有过纠纷?”
“是。”马七道:“乾泰门的掌门韩老爷子侠肝义胆,慷慨忠厚,又老成持重,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但是韩老爷子的两个儿子韩青松,韩青柏兄弟却是狂妄得很,仗着乾泰门少主人的地位在外面很是骄纵,尤其是韩青柏。前两年和我们天狼会的兄弟有过争执,重伤过我几个兄弟。”
“喔?”耶律曦问道:“出了这样的事,包拯不管?”
“没有在汴梁,是在别处出的事,后来,他们赔了很多银子,事情也就暂时了结了。但是这口气,始终堵着。”马七眼中起了愤恨之色,将酒杯重重一放,道:“而且乾泰门的威望极高,中原的生意有他们阻拦,我们也一直做不下去。”
乾泰门的掌门韩子瑜为人通达,讲义气,不但在江湖上颇为威望,而且和展昭的关系也十分亲密。当年展昭行走江湖,韩子瑜对他有救命之恩,展昭在开封府当差后,韩子瑜将汴梁的大小江湖门户管理得十分安稳妥当,从没有给官府添过半点麻烦,相反,协助开封府破了不少案子,在京畿治安这块饶有功劳。
当时汴梁的粮食依靠漕运,从各地输入漕运四渠。米粮所系,民生所在,对于漕运,朝廷十分重视,有专门的军队押送。但是运程漫长艰险,而且屡遭打击抢劫,包括辽和西夏,也动过漕运纲船的主意。所以朝廷也有选派江湖人士护粮的想法。由于韩子瑜德高望重,展昭将他引荐给包拯,在包拯举荐下,乾泰门取得了护粮的资格。
能够参与漕运护粮,对于乾泰门,也是有好处的。乾泰门在江南有茶叶生意,不仅享有关税的优惠,而且也有运输的便利。所以乾泰门对于护粮这事,是做得兢兢业业,十分小心的,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觊觎,妒忌他们这块重利。天狼会和他们的过节,其实是由于劫粮引起的。乾泰门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是光明正大做生意,可谓行得正立得稳。但是天狼会只要有利可图,无恶不作,他们一直想要的,也就是漕运这块重利。
耶律曦无声的微微哂笑,他看中的正是天狼会的无恶不作,而且天狼会已有内奸派入乾泰门,此时包拯不在,钱明逸这人能力有限得很,乘机做几桩案子可以离间乾泰门和开封府的关系,也能离间韩子瑜和展昭的关系。多年来,展昭虽身处官府,但在江湖上威望不改,但如果他和韩子瑜之间有了裂痕,在江湖人心中的地位必将大大下降,汴梁的治安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事情再深入一点,如果天狼会执掌了汴梁的江湖门派,那也就是能为大辽所用,计谋成功的话,这是一条绝妙的暗线啊!
他喝了一大口酒,笑道:“马大侠,有没有想到有一天,天狼会会代替乾泰门,成为汴梁最重要的江湖门户?”
“天狼会替代乾泰门?”马七眼中闪烁着惊疑,贪婪但又不能置信的目光,他望着耶律曦,耶律曦闲闲的喝着酒,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马七也是走南闯北,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各色人物都打过交道,他深知,胸有韬略的人物越是厉害越是显得平常,但是底子都深得很,就如高山深谷一般,你从山顶上丢一块石头下去,都听不见回音。马七出身于草莽,但也是工于心计的,他揣摩着耶律曦的用意,既没有大喜过望,也没有诚惶诚恐,带着不可奢望的谦卑神情道:“王爷,马七不敢想。乾泰门在汴梁根基很深,是代代相传的江湖大门派,而且和开封府的关系很好,要取代他们,难上加难。”
“马大侠,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想,而且敢做!”耶律曦道:“当年,我们契丹畋鱼以食、皮毛以衣、马逐水草、人仰湩酪,如果甘于过这样自由自在的游牧生活,今日也必定在他国的统治下受着奴役,逐草而居,居无定所。就因为□□胸怀大志,目光明睿,有计谋,有手段,才统一各部,称帝立国,今日才和南朝并肩而立!但这不是大辽的终极目标,终有一日,大辽的铁蹄将驱驰在中原大地上,大江南北,锦绣河山,都将是属于我们大辽的!一个小小的乾泰门,有什么不敢想的?马大侠,你要敢想,还得敢做。不择手段的做,穷凶极恶的做,而且,”他阴森森的笑了:“这一切,都要以乾泰门的名义做。马大侠,想一想前面的美景,你如果代替了乾泰门的地位,将来的漕运未必不可能你去护送,这一重利就由你天狼门所得。你在江湖上的地位,我们大辽会帮助你的,到时候,你在江湖上一呼百应,这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气派!”
耶律曦的话很有鼓动性,马七眼中顿时发出狂热的光芒,最打动他的最后一句,江湖上一呼百应,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气派!但是狂喜的躁动过后,他马上明白,要取得这一切,都得听命于耶律曦,都得忘记自己是个汉人。他马上恭敬的问道:“王爷,您需要小的做什么?”
耶律曦哈哈大笑,道:“马大侠不愧为一帮之主,果然聪明!我刚才已经说了,小王要的是你马大侠及手下的人在汴梁无恶不作,但是做好了,都要留下乾泰门这三个字。怎么做,圆真会安排的。作为交易,把乾泰门拉下来,小王将你托上汴梁江湖第一盟主。”
“马七一定肝脑涂地,效忠王爷!”马七表忠心后,又有些犹豫的问:“但是王爷,留下乾泰门三个字,是明显的嫁祸,开封府的人不会信的。”
耶律曦笑道:“当然,这个手法很拙劣,要是包拯坐镇开封府,小王根本不会有此等手段。但是现在坐镇开封府的偏偏是钱明逸,这个人一定会信。”他狡猾的微笑道:“也许他会有疑惑,但是展昭不信,公孙策不信,他就是原本不信,也会信。”
马七虽然疑惑,但是听耶律曦的口气里面,好像有复杂的干系。他明白,官场这趟水比江湖要浑得多,他也不想追问,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只要对耶律曦俯首听命,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就行。他连声应是,耶律曦很满意他这份机灵,圆真是选对人了。
接下来的事,他不愿意让马七听见,对圆真使了个眼色。圆真立刻领会了,对马七道:“马兄弟,时间不早了,王爷给马兄弟安排了醇酒美人,还叫了几个人陪马兄弟掷上几把骰子玩玩,不如去尽尽兴?”
耶律曦也笑道:“这大草原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就是这点消遣。”他唤道:“来人!”立刻有人奉上一个托盘,上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足有千两,他道:“马大侠,玩得痛快点。”
见到银子,马七眼中放光,耶律曦出手豪阔,让他更加死心塌地。他兴高采烈的接过银子,道:“多谢王爷!”
马七离开后,耶律曦神色立刻变得冷漠,对圆真道:“这个人要盯紧,做得好,扶他上去,万一有什么……。”他做了个手势,圆真忙道:“王爷放心,属下不会让马七把我们牵出来的。他做事很能干,而且也有江湖人的义气,如果不出纰漏的话,倒是一枚好棋子。”
耶律曦点点头,道:“我说的是万一,不到万一的话,这枚棋子当然很有用。”他又看着火盆中熊熊的火焰,若有所思道:“我担心最大的阻碍是展昭。展昭在江湖行走过四年,又在公门这么多年,跟随包拯破了很多奇案,他的一双眼睛很厉害。这个人在,终究是我们的心头大患。”
圆真凑近他道:“这一次,让马七他们在汴梁搅上一搅,让展昭焦头烂额,大伤他的元气。最好是在包拯回来前,把他的乌纱给摘了。”
耶律曦没有立刻说话,他想的是去年的那场玉津园的比武,他输得很没面子。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圆真小心的看着被火光映照的耶律曦的面容,也不敢揣测,这个王爷心机一向深不可测,他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好。
过了一会儿,耶律曦方缓缓道:“南朝那边,展昭是唯一没有通过科举入仕的官员,前几年,对他的议论还很多,现在几乎已经听不到这种声音了。此中原因,你该明白。”
“是,”圆真道:“我在中原听过他的一些传闻,此人能力很强。”
耶律曦颌首道:“应该说,能力超群,剑术也非常高明。益州救驾,湖州擒文家四恶,襄阳擒赵爵,兵不血刃劝降钟雄,几十万大军为他所用,此人是文武全才啊!”他重叹道:“这样的人才,如在我们大辽,一定大大的重用,绝不会像今日他在汴梁,只当上一个三品护卫。”
凛冽的寒风从毡帐外刮过,圆真小心道:“听说赵祯也是极其爱才的,不知为何,这十年来,展昭只升了一级。”
耶律曦微锁眉头,道:“你说的没错,赵祯也是爱才的,但展昭始终升不上去,是因为这个人太讲义气,太正直。他是由包拯推荐入仕的,所以对于包拯,可谓是赤胆忠心。有很多升上去的机会,因为包拯的挽留,他都放弃了。而且他的侠肝义胆也为他在仕途上设了障碍,襄阳擒赵爵,本是大功一桩,他却私自烧毁了向赵爵行贿的人和得到赵爵好处的臣子的名单,这桩事,惹来朝中多少非议。”
圆真道:“烧毁这份名单,是大利于南朝那边的安定。否则这份名单要是在,有多少人心浮动不稳,毕竟,当时赵爵权倾朝野,出于各种目的,也或者由于赵爵的手段,拉拢的人很多。估计南朝大半臣子都被他拉拢过。”
“是,”耶律曦道:“赵爵狡猾得很,就是年节的随礼也被他写到了其中。要是这份名单在,恐怕大半臣子人心惶惶,哪有心思辅理朝政?但是此举对展昭自身是不利的,有人说,因为展昭也在这份名单上,所以他迫不及待的烧了。所以到后来,襄阳之功化为乌有。”
圆真叹道:“这人到底是大侠。”
耶律曦道:“但是赵祯对他,还是重用的,禁军中给他安排了高位,而且,枢密副使吴育和他的私交相当不错,本王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个人要是到了军中,恐怕,对我们更加不利。”
圆真小心道:“王爷的意思是……。”
耶律曦猛的转身,道:“一把利剑,不能为我所用,就该毁掉!本王实在无法臆测,哪一天,这把利剑的剑锋会逼向本王!”想起在玉津园的失败,一股深深的耻辱涌了上来,他捏紧了拳头,道:“展昭的能量实在太大,包拯的得力干将,禁军的高级首领,江湖中威望也很高,他智深勇沉,思虑绝人,是本王的心腹大患!”
耶律曦这么多年深沉的计划,作为他的心腹圆真是清楚的。表面上他对耶律重元毕恭毕敬,唯命是从,实际上他纵容,操控涅鲁古,培养的都是自己的势力。在他的鼓动下,涅鲁古的野心无限膨胀,其实,每一步暗伏的,都是他要做大辽王莽的计划。他的党羽,细作密布中原,赵爵的失败对于他是不小的打击。所以,他对展昭的切齿之恨,不难理解。
“王爷放心,这一次属下竭尽全力,和我们在南朝中的朋友,将他除之为快!”
对于圆真的誓言,耶律曦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道:“你记住,将冷青送入宫中是最重要的,不择手段!大元帅那边我已经做了铺垫,听说是为涅鲁古做准备,他也默认了。所以,这颗棋子我们可以用了,这个人,也只对大元帅唯命是从。”
“是,”圆真心道:“要用此人,王爷对于冷青入宫真是志在必得了。此人在南朝潜伏至今,为了保护他,一次都未动用。此次正是为了大辽千秋万载的大业。”他忽觉肩头担子沉重无比,有一句话在心头思量再三,滚来滚去,还是问了出来:“王爷,属下这次护送冷公子入宫,自己的这条命是置之脑后了。但,万一,天不利于我们,冷公子和冷夫人如何……?”
这个问题耶律曦也想过千遍万遍,但是圆真此时提出,仿佛让他看见了血淋琳的现实,冷青,毕竟是他的骨肉,他纵是虎狼,也有爱子之心,虽然和冷青只不过见了几面而已,可父子天性,心底处还是有血肉牵挂的。他痛苦的走出毡帐,望着茫茫大雪。天色漆黑,雪地映射出寒冷而明亮的光芒,接受这寒风的洗礼,他的头脑顿时清醒,他在做一件大事,一件可谓惊天动地的大事。从古至今,要成大事的枭雄,哪个顾念骨肉亲情?汉高祖刘邦,在彭城大败,出逃之时,不是三次把自己的儿女从车上推下去?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亲手射杀自己的亲兄弟。就是先祖的皇后述律平,为了堵住政敌的嘴,还不是狠辣的斩断自己的手腕?想到这个,他长叹一声,眼中射出坚定毒辣的光芒,回到毡帐中,果断的对圆真道:“事若不成,冷青母子,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