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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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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展昭酉时就回家了,缉捕到凌大秀,他也暂时松了一口气,也想好好休息一下。深秋季节,遇上阴雨天,旧伤总是隐隐约约的痛,让人不舒服得紧。他也不提,一提,沈晗就担心是“忆昔”的反扑,这总是她的心结。早上起来,腰有些痛,他按了一按,看沈晗就紧张得脸色发白了,这丫头,要不是在慈幼局有点事做,呆在家里,不知怎么胡思乱想。

    跨进家门,就有一股无声的温馨的气息笼罩了他,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是园中菊花的淡淡清香,是那永远亮着的一盏灯火,是厨房中传来的烟火气,是那和悦的家常的气息,也就是百姓所说的“过日子”吧。他的日子原就是刀尖上打滚的,但也终于有人间的温煦绵长。他浅浅一笑,走过正厅,饭厅中已摆上了饭菜,也上了灯。沈晗呆呆的坐着,见他回来,没有往常般雀跃,站起来,轻轻唤了声:“大哥。”将他佩剑接过,又为他送上温热的毛巾,让他擦了一把脸,又擦了手,双眸低垂着,道:“大哥吃饭吧。”

    展昭端起饭碗,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寥落,黑眸中也无昔日灿烂的光华,分明是有着极重的心事,放下饭碗,关切的用手心试了试她的额头,道:“晗晗,身体不舒服?”

    “没有。”她躲避着展昭的目光,很认真的拨着饭道。

    “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她低声道,拿过饭碗,为展昭舀了一碗汤,又端起自己的饭碗,好像很专注的吃着饭,但是却没有吃几口。

    展昭还想再问什么,她不耐烦的道:“没有就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大哥你好烦!”

    展昭见她忽然生气,这是很少有的事,微微有些纳罕,但想到她身怀有孕,情绪起伏也是正常的,便温润一笑,取了手边酒,浅浅喝了一口。这是沈晗从春天时酿的青梅酒,芬芳甘甜,醺人欲醉,很是受用。

    沈晗过了一会儿,放下饭碗,又向展昭依偎过来。展昭温和的揽过她,她低低的问道:“大哥,你欠过别人的恩情吗?”

    怎么没有欠过?当年裴穆文一案,柳天风冷嘲热讽,话语相逼,句句话都提醒他裴家的救命之恩照顾之情,他在情和法中矛盾,痛苦,周旋,力争取得平衡,也时时陷入天人交战的痛苦;血云幡一案,连彩云几次救他,却在公堂上流尽最后一滴血。这么多年,让他最感伤痛的并不是肉身,而是这些情义法理的煎熬。他轻轻叹口气,眸中一抹伤痛,端起酒杯,点了点头。

    “欠人家的,总要还的是不是?要是不还,人家就会说你没有良心,是个坏人。大哥,欠了别人的银子还还得清,欠了人家的情,真是还不清了。”她萧瑟的说。

    展昭低头轻轻抚了抚她的背,想她前些日子思念师父,今日还定在想念爹娘,想念师父,温柔道:“晗晗,等大哥空下来,亲自去庐山接慕容前辈。”

    他怀中的气息是温暖而清冽的,沈晗闻到这气息,心就安定下来,她但愿时间停驻在这一刻,没有云丹,没有嫣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些复杂的事呢?她实在应付不来,或者,她的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她并非展昭的良配?展昭需要的是一个同样机敏过人的妻子,但她实在太笨了。她沮丧的小声的说:“大哥,天下有没有和你一样聪明的女子?又是武功高强又是心思缜密,什么事都能应付的?”

    “又在胡思乱想。”展昭温厚的一笑。

    “大哥,我头痛。”头真的痛起来,针扎一样的,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展昭看她脸色也不好,低头将自己的额贴在她额上,试了试额温,好似有些发烧,担心的说:“那就早点休息,我送你上楼。”

    “大哥,你把酒喝了。我放了些补药。”她心里惭愧得要命,确实放了些补药,但也放了安神的药,让展昭晚上睡得熟一些。展昭的听觉相当灵敏,她要有个什么动静,他准知道。不让展昭睡得熟一些,她怎么拿令牌?可是她在骗大哥呀,她从没骗过大哥的,她难受死了。

    展昭喝了酒,她哭了起来,展昭焦急地问:“头痛得厉害吗?”

    “厉害的。大哥,我难受死了。”她哭得很厉害,泪水打湿了展昭的衣衫,展昭想她定是头痛极了,沈晗平时有些不舒服很能忍的,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去年冬天的旧症复发?赶紧的送她上楼,把她安顿好,为她盖上被子,放下帘子让她好好睡觉。

    她哪睡得着?熬到丑时,偷偷的起了床,再看看熟睡的展昭,从床边矮柜的小抽屉里取了令牌。青铜的令牌在夜色里发着沉暗的光芒,正面用阳文篆刻着“开封府”,背面用阴文篆刻着“展”。她拿在手中,心慌乱地跳着,将令牌贴在胸口,深呼吸了几次,方飞快的下了楼。

    云丹已经在巷口等着了,她披着玄色的丝绒披风,伸长了脖子焦急的望着。要是等来的是展昭,她知道没有活路了,这是一个赌注,赌的就是沈晗的善良单纯。等来的果然是沈晗,沈晗忐忑的将令牌交给她,不放心的再催问一句:“云丹姐姐,你寅时一定能还回来吗?”

    “一定能。”她马马虎虎的答了,拿着令牌迅速的离开了。沈晗还呆呆站在巷口,夜风逼人,夜色浓重,谁家门口的灯发出惨淡的光芒,巷子里寂无人声,她听到自己心跳得厉害,手心里全是汗,云丹走了很久,还在翘首望着。直到夜凉入骨,才轻手轻脚回到了房间,又在展昭身边躺下。

    看着展昭熟睡的容颜,像孩子一般,微微上弯的唇角,是宁静和安谧。大哥对她没有半点防备啊,怎知她会偷拿他的令牌?沈晗辗转反侧,心里焦急得要命,寅时快点到吧,云丹快点还回来吧。她又起床,数着更漏,听着御街的鼓声,隐隐听到鼓敲四更,马上飞奔下楼,但是在巷口等到鼓敲五更,天色已有蒙蒙白,还未见云丹的身影。

    她突然想到:“哪有半夜里去探监的?坏了,我上了云丹的当了!她一定拿着大哥的令牌做坏事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魂飞魄散,只觉两股战战,站都站不住,却见张龙骑着马飞驰而来,看她站在巷口,也顾不得奇怪,直道:“小鱼儿,快去开门,唤醒展大人!”

    沈晗拿着钥匙,颤抖着开锁,听到心怦怦跳,语不成声问道:“张大哥,怎么了?”

    “犯人越狱了!还刺伤了狱头!”

    沈晗的钥匙蓦地掉在了地上,张龙赶紧接了,开了门,直奔展昭的房间。展昭犹在沉睡中,张龙大声喊了几遍才醒过来,听到犯人越狱,他迅速换上服制,拿了佩剑,拉开矮柜抽屉,却发现令牌怎么也找不到了。

    “云丹是拿着展大人的令牌来探监的,匕首藏在食盒中带进来的。展大人,你的令牌怎么到了她手中?”张龙焦灼相问。

    展昭的心蓦地一紧,想起沈晗的反常表现,明白了什么。沈晗跟在张龙身后上了楼,怯怯的扶门站着,展昭双目圆睁,凛冽的问道:“晗晗,令牌是不是你给云丹的?”

    她低下头,不敢看展昭,轻轻的点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脸色已是死灰。展昭心里又是怒又是痛,怒火在眸中燃烧成两小簇火焰,望着妻子,狠狠道:“你——!”

    “大哥,你打死我吧。”沈晗自知犯下大错,抬眸看着展昭,满是泪水,哀声道:“沈晗错了,给大哥打死,无怨无悔!”

    展昭对她看了片刻,终究长叹一声,拿了剑,对张龙道:“快走!”

    张龙目瞪口呆,看着扶着门框瑟瑟发抖的沈晗,痛心道:“小鱼儿,你好糊涂啊!你,你简直不配做展大人的娘子!”

    张龙性子粗直,气怒之下,说出重话,像重锤一样击着沈晗的耳膜,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倚着门,泪水成串的流着,痛到极点,慌到极点,唯有麻木了。

    展昭也听到了这句话,他正走到楼梯一半,听到这话蓦然停了下来,抬头向沈晗看去。

    沈晗也在看着他,目光中满是痛楚,歉疚,伤心,甚至是绝望,呆呆的只是流泪。这目光把展昭灼痛了,他叹了口气,尽量温和道:“进去休息吧。”

    说着,风一般的和张龙走了出去,天色微明,树叶在秋风中摇动,张龙心头沉重,丢失令牌,意味着什么,后果他是清楚的,这一次沈晗是闯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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