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第九章

    七

    这是汴梁城外一个荒僻的鱼塘，周围已无人家，只有一潭深水，在阴沉的天色中闪烁着近似墨黑的颜色，边上便是无边无际的芦苇，在黄昏中乱舞一片，风吹过，发出一片噪杂的声音。芦苇生得乱，不时有蜻蜓停在上面，又扑扇起翅膀飞走，天色是铅灰的，看上去要下雨了。

    乔安和张禄就站在芦苇丛里，张禄看了看芦苇丛，大大咧咧道：“选这个鬼地方，和我谈什么？”

    乔安尽量用温和的，甚至是低三下四的口气道：“师弟，翡翠如意露了眼，欧阳雷的儿子已经告到开封府去了。师弟，你还是快点离开汴梁，离得越远越好，到沿海的城市去，或许这如意还能出手。”

    “翡翠如意露了眼？”张禄皱着眉头，抱着双臂，粗野的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道：“王正，你不是又骗我吧？时隔三十五年，当年都没穷追如意的下落，现在谁来管这鸟事？”

    “开封府已经接下这案子了，展昭已经往洛阳府调阅三十五年前的案卷了，师弟，这事非同小可，你听我一句劝，带着这如意快走！”乔安哀求道。

    “展昭？”张禄拔了一根芦苇，衔在嘴里，狠狠的啐了几口，道：“杀了他！”

    “你说什么？”乔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

    “我说的是，杀了展昭！”张禄又咬了一口芦苇，在嘴里狠狠地咀嚼着，又将青绿色的苦涩的汁液吐了出来道。

    “你疯了！”乔安大惊失色道：“师弟，你可知道展昭是谁？”

    “在沙门岛三十五年，人样子都没见过几个，我怎么知道这厮是谁？”

    “展昭是南侠啊，汴梁城里的恶徒听见了两腿都就打颤的展昭，他的剑法武功之高，很少有人能及得上。多少身怀绝技的巨盗，都败在他的剑下！仅凭你我两人，就想杀了他？师弟，你是在做梦！”

    张禄狞笑道：“恶徒？王正，在开封府当衙役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正经人了。我告诉你，你和我一样，都走在这条路上了。风雷刀王正，怎么？真的老了，不中用了，这么多年，我师门的刀法可都没忘，你忘了吗？”

    “我……。”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别装腔！”张禄恶狠狠道：“师兄，拿出你的风雷刀绝技，我们两个联手，在道上堵他，你说，他去哪里了？”

    “洛阳，他去洛阳了。”乔安无力道。

    “汴梁到洛阳，满打满算，三天的来回。他去了几天了。”

    “两天，还没回，明天便是第三天。”

    “好！在他回来的路上杀了他！销毁他从洛阳带回的卷宗，从此，三十五年前的案子就石沉大海，师兄，然后我们潜到外地，把翡翠如意给卖了，卖得的银子一分为二，从此过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好不痛快！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沙门岛的苦日子，都补偿过来了！”他仰天大笑，狂乱的笑声惊起了芦苇丛中扑棱棱的鸟儿，纷纷冲到天上。

    “师弟，这事非同小可，展昭当年可是一个人把皇帝都给救出来的，他经历多少风浪，犹屹立不倒，是百战英雄，就凭你我两个，怎么打得过他？”

    “打不过也要打！”张禄凶恶道：“我们后半生的身家性命都押在这一战上，王正，你想过平静的日子，告诉你，从我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了！从今后，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不杀死展昭，要不就告发你，你选择吧！”

    乔安低下了头，懦弱的眼神中突然闪出一丝诡异的光芒，很快的被张禄逮住了，他冷冷道：“怎么？想杀了我？”

    “哪能呢？哪能呢？师弟，你想到哪里去了？”乔安又恢复了低三下四的神态，几乎是半蹲着说。

    簌簌的芦苇丛中，张路猛地攥住他的手，密密的芦苇把他们逼得那样近，面对面的，鼻子都几乎要逼在一起，在翠绿的芦苇的背景下，张禄的脸真像魔鬼，他奸笑着捏着乔安的胳膊，道：“师兄，你老了，你的肌肉都松弛了，你打不过我的。”他露出自己的腱子肉道：“看我，一身的好肌肉，都是在沙门岛练出来的！我的力量还像壮年的小伙子一般，而你，你已经是老人了！我们的力量，无法抗衡！”

    乔安在他骇人的眼神下退缩了，他低下头，一声儿也不吭。

    “乖乖听我的话，同享富贵！今晚，去把你的刀擦亮，明日，风雷刀重出江湖！”

    没有选择了，他明白，张禄出现的时候，他知道，他不能做好人了。他曾多么想做个好人，他也努力做个好人，但是还是做不成了。他现在要杀的，是展昭，这让他毛骨悚然。

    “明天，是个好天气。”张禄眯起眼，观察着天上的云，在沙门岛多年，他学会了观察天气：“会下雨，下大暴雨。展昭在不设防的情况下，会中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