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第十九章
展兰发现，沈晗说的没错，护理展昭，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单凭娘和七姨，确实干不好。展昭的伤，实在很重，但是沈晗，就是驾轻就熟。这个不能光凭一股热情，更重要的是，爱和细心，还有无比的耐心。
整个上午，展昭一直在昏睡着，沈晗在边上，他就安心了。伤病之中，总是最无助的，展昭也不例外，总是要自己最亲近的人在身边照顾，才觉得心里踏实。况且，只要他轻微的动作，沈晗就知道该怎么做，这样的默契是旁人无法替代的。
展兰静静的陪着沈晗，沈晗的眼睛和心都在展昭身上，展兰发现，沈晗还真是二叔的眼睛，二叔的话也只有沈晗听得见。那样强大的二叔，躺在床上，就像孩子一样，偶然睁眼，目光中都是对沈姐姐的依恋。他看不见，但是只要一睁眼，沈姐姐就会说：“大哥，我在这儿。”这样一说，二叔就放心的又睡去了。
展昭昏睡的时候，沈晗会和展兰说说话。展兰教沈晗说常州话，沈晗教展兰说苏州话。沈晗笑着问展兰“我喜欢你”常州话怎么说。展兰教她了，她羞红着脸，看展昭还在沉睡着，伏在展昭耳边小声说了。
展昭闭着眼，微微的在唇边扬起温煦的笑容，展兰惊讶道：“沈姐姐，二叔听见了，二叔知道你的心意。”
沈晗赧然的笑了，展兰发现沈晗真的蛮可爱的，刚才和娘针锋相对的倔强劲儿现在都变成了春水一般的娇羞。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沈晗呢？是那个在二叔面前的活泼的任性的姑娘，还是那个顶撞娘时倔强急躁的姑娘？还是现在这个温柔的娇羞的耐心的伺候着二叔的姐姐？都是吧，沈家姐姐和展兰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她的身上，有太多美好的东西，最美好的，就是真实。
中午时，公孙策和王朝马汉来为展昭换药。展兰第一次看见展昭的伤口是那么狰狞，竟然有这么多血，她吓得都不敢看。沈晗很轻很轻的在展昭耳边道：“大哥，要换药了。”展昭睁开眼，微微颌首，然后王朝马汉小心合力的将展昭侧身，公孙策取出药棉，沈晗倒上白酒，将伤口上包裹的素布取下，又细细的为伤口消毒。再涂上一层金创药，又再将干净的素布包扎好，这些都是沈晗一气呵成的，动作极其迅速轻柔，展兰发现，她像做了很多次一样。
若是娘和七姨，一定会弄痛二叔的。不，见了这么多血，七姨一定怕得脸色惨白。
换好药后，马家婶子又将粥端来了。二叔喝粥好慢，沈家姐姐几乎是半勺半勺的喂，还要不时观察二叔喝不喝得下。她自己什么都没吃，沈家姐姐眼里，果然只有二叔啊。
马大嫂看了看展兰，忍不住道：“兰儿，你看，你沈姐姐容易吗？你娘和你那七姨只知道做官风光，只知道展大人光耀门楣，你看展大人像不像个三品官？哪有官儿要这样出生入死的，说句粗一点的话，就把人头都系在了裤腰带上。你七姨定是看你二叔的官服很漂亮，红得像太阳，下面还有海水，好看的不得了，对不对？告诉你孩子，你沈姐姐最讨厌的就是这身官服，红得像什么？像血！”
沈晗拉了拉马大嫂的手，道：“别在孩子面前说。”
“我偏要说！这孩子懂事，比她们两个大人懂多了，这话让她传过去！”马大嫂忍不住流泪了。擦了擦眼角，道：“兰儿，你看你沈姐姐怎么照顾你二叔的？天下有谁办得到？展大人把道义和责任都一肩挑起，后面的伤痛给了谁？都是你沈姐姐在承受。你娘左一个展家人，右一个长嫂为母，争着要来照顾展大人，会吗？能吗？说咱们小鱼儿是外人，开封府上下没有谁把她当外人，你娘说话多伤她的心，什么开封府收留的孤女，那话，就像刀子一样扎咱们小鱼儿的心！”
听到这句话，沈晗流泪了。她一生最大的伤痛就是父母的惨亡，展大嫂说这话，是让她很痛很痛。
马大嫂激动的收不住话。她最疼沈晗，这些天，沈晗的被冷落她都看在眼里，此时一股脑儿倒了出来：“都说开封府的展昭最神武威猛，说得像个天神一般，没有他办不了的事。你二叔拿什么在守护大人，守护汴梁，守护百姓，拿命啊。你们家七姨看你二叔一表人才，又是高官厚禄对不对，想要夫贵妻荣是不是？她要抱着这想法，她就是做梦！看看你沈姐姐，你沈姐姐到了开封府一年，被差点刺死，又被人诬陷进了监狱，这都是因为你沈姐姐在你二叔身边。你二叔给不了她荣华富贵，连最起码的安谧都给不了她，所以你二叔心里负疚，所以你二叔疼你沈姐姐，你娘和你七姨知不知道？”
展兰满面赧然，沈晗再次拉拉马大嫂的手，道：“大嫂，别为难孩子。”
“我得说！”马大嫂激动道：“那两个大的不及这个小的懂事。”她的眼泪也下来了：“孩子，你看看你沈姐姐用什么在对待展大人？是用自个儿的一颗心，你看看展大人，展大人这样的伤，不是第一次，你沈姐姐是怎么做的？王朝叔叔说了，昨晚展大人的毒血，都是沈姐姐一口一口接的，你七姨做得到吗？你告诉你娘，看清楚了，不是沈晗非要展昭，是展昭再也离不开沈晗。他们两个人，是一条命，让你娘和你七姨别来搅局！”
沈晗唯恐展兰心里难过，便搂着她道：“马家婶子人心很好，话直一点，兰儿别往心里去，别告诉你娘和七姨，兰儿自己知道就行了。”
“让这孩子把这话传过去，这些天，你的委屈大嫂都看在眼里。”马大嫂道：“反正展大人也睡着了，大嫂就直话直说了，大嫂就看那两个人不顺眼。展大人多好的人，可是他那个嫂子，就是势利。话里话外的挤兑你，就欺负你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方婉罗这女子，也厉害得不得了，那手段根本不是你能对付的。那些事，我知道你都忍着，就是不愿意让展大人操心。你的苦，大嫂看在眼里。小鱼儿，没爹没娘不要紧，大嫂给你做主！等到展大人好了，大嫂把你受的委屈都告诉他！”
沈晗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她在开封府，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展大嫂和方婉罗，一搭一档，唱双簧似的，每天把她排挤在外。展大嫂不时暗喻的告诉她她和展昭不配，她听得懂，只是不想让展昭难做，所以大冷的天，也只能在外面逛。所以会在人家的台阶上坐了两个时辰等展昭，因为，她没处去。
马大嫂的话，展昭都听见了。现在听见沈晗的哭声，他努力地撑起身子，沈晗忙将他扶住，急道：“大哥，你快躺下。”又回首向马大嫂道：“不能说了，大哥都听见了！”
马大嫂不敢说了，沈晗又向展兰道：“赶紧和你二叔说，说这话烂在肚子里，不讲给你娘和七姨听，让二叔放心。二叔是把你娘当做母亲一样尊重的，他听了马家婶子的话心里难过，二叔现在不能生气的，赶紧说。”
展兰忙到展昭的床前，清楚的说道：“二叔放心，这话一定不传给我娘和七姨。”
展昭微微颌首，低声道：“小鱼儿。”
沈晗忙握住他的手，道：“大哥，我在哪。”
展昭摸索着抚去她的泪珠，轻声道：“大哥，心里，知道的。”
沈晗想要笑笑，但是泪珠却纷纷洒落，她将展昭的手贴在面颊上，很轻很轻的说：“小鱼儿知道大哥心里明白的，所以小鱼儿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展昭一直望着她，那眼神很柔和很柔和，就像淡淡的春风。沈晗握着他的手，很温柔很温柔的说：“大哥，睡吧，小鱼儿在身边，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展昭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展兰静静的看着他们，心中像明镜似的，明白七姨的到来，是娘犯的最大的错误。娘不知该如何收场，也让她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