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第二章
二
白玉堂很淡然，闲闲的抱着手道：“汴梁，有什么好玩的？你来了一年了，还没玩够？”
“一年里，能好好玩的也就是去了趟大相国寺，再和小王爷去了次金明池。”沈晗急道：“白五哥，我真的没好好逛过汴梁。先是给大哥关了一段时间，说是有大案子，不能随意外出。后来，”她低声道：“又给人刺伤了，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再后来，”她赧然的笑道：“白五哥也知道，我又闯祸了。”
白玉堂惊讶道：“你让人刺伤了？”
“嗯，”沈晗点头道：“是大哥救的我，否则早死了，也不认得白五哥了。”她的声音软软的：“也少了好多乐趣了，是不是？”
她穿着豆绿色的秋装，秀丽的脸，有盈盈的笑意，乌黑双眼，无一丝尘埃，如此的干净，怎么看，都该是闺中爹娘疼爱的少女，是一份幽幽绽放于陌上的春色。白玉堂无声叹息，俊美的眼中泛起一抹温暖，笑道：“好，小鱼儿，想去哪里玩？白五哥什么都满足你。”
沈晗一时喜得如捧了满怀的珍宝，眩了眼目，让她选，一时倒不知选什么好。她蹙着双眉，汴梁的景点在脑中一一跃过，最后，有一个名字蓦然的跳入脑海，她记得向展昭提起时展昭惊讶而又尴尬的神情，那一定是个无比好玩的地方，嫣然姑娘说过，那是神仙洞府。她立刻毫不犹豫道：“白五哥，我要去青楼玩！”
白玉堂撑大了双目，略有些长的眼睛顿时变成了椭圆，他张开嘴，足足怔了半秒钟，然后急剧的发出笑声，前仰后合，差点从美人廊上摔下来。沈晗惊奇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听到“青楼”这两个字为什么会这样好笑，也不明白大哥听到了为什么就让自己直线走，去睡觉。这真是一个太奇妙的地方。
白玉堂自管自的笑了半天，然后微喘着问：“小鱼儿，你知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
沈晗茫然的摇首，又道：“必定是十分好的地方，人家说了，那是神仙府邸，快活自在逍遥。”
“是是。”白玉堂又笑得喘不上气，脑海中浮起展昭的脸，这只猫儿，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要是知道沈晗去了青楼，白玉堂越想越好玩，展昭必定气得脸色都白了。但是展昭生气的样子白玉堂是见过的，他这个人，说脾气好，那是极温厚的。但是说翻脸，那是一股寒气笼面，也够让人心中打怵的。
白玉堂有些犹豫，看着沈晗期盼的样子，他忽然有种恶作剧的心态。豁出去了，这只臭猫，要是找白爷算账，谅他被律法拘着，也不敢怎样。人生在世，快活二字，看这个小鱼儿到了开封府，事事都要征得他同意，拘谨得很，玩一次青楼又怎样？又不是被卖入青楼。
“小鱼儿，”白玉堂的桃花眼笑得璀璨：“白五哥带你去青楼。只是，那儿女孩子不能进，白五哥去给你找一身男孩子的衣服，装扮成年轻公子。还有”，白玉堂想了想，郑重相告道：“千万不能让展昭知道你去了青楼，知道吗？”
“为什么？”沈晗是事无巨细俱要向展昭汇报，让她隐瞒展昭，她立刻不自在起来。
“因为，”白玉堂神秘的说：“展昭在青楼里中过圈套，让人把招子都给毒瞎了，差点没命。所以，对他来说，是丑事。展昭这个人要面子的很，青楼两个字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提起的。”
沈晗恍然大悟，忙点头不迭。
沈晗搞不明白大哥怎么会在青楼中中圈套呢？这青楼，实在是个太温柔的地方，那里有很好吃的点心，很多美丽的姐姐，还有唱很美的曲子。她们的眼神也美极了，看人的时候眼睛都会动，柔柔的像水一样。青楼里的帷幕是粉红的，家具上都有玳瑁的壳，亮晶晶的，杯子盘子都和开封府的不一样，特别的精致柔滑。白五哥和那些漂亮的姑娘说说笑笑，无拘无束的很。后来，一个姑娘看出了自己是女儿身，笑得花枝乱颤。她不好意思的满脸通红，白玉堂忙说：“哎，我告诉你们，别欺负她啊，这可是展昭的妹子啊。”
大家一听这个，都安静下来，一个姑娘立刻道：“白公子，要是妈妈知道你把展大人的妹子带来了，那还了得。我们这儿，可都是开封府管的。”
沈晗也即刻紧张起来，唯恐她们赶她走。好在，白五哥说了几句俏皮话，大家又轻松起来，又说起大哥的好来，说大哥其实从没不尊重她们，以前还救过一个跳楼的姑娘。她们对她更加友好，教她唱小曲儿，用另外一种方法唱，唱得又糯又甜，又让她玩她们的琵琶古筝，又给她各色的点心吃，这个青楼，真的是神仙洞府啊！
只是白五哥回来时如临大敌的样子，又严肃告诫她：“千万别告诉展昭！”
她没说，真的没说，只是吃好晚饭，她帮着马大嫂收拾桌子，一边抹桌子一边就不知不觉的唱起那漂亮姑娘教的小曲儿。那曲子真好听，她边唱着边抹着桌子，一回头，却见展昭坐在桌边，双眸没有笑意，严肃的看着她。
看到展昭的脸色，沈晗拿着抹布的手立刻停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此时，饭堂只剩下他们两个，夜色幽蓝，冬意已深，一盏烛火，照着展昭英俊的脸庞。他面色如水，平静问道：“这曲子，是哪儿学来的？”
“没有哪儿学的。”沈晗把抹布藏在身后，站在桌前，低头道。
展昭喝了一口茶，蹙着双眉，看着她，一言不发。她在那目光中先自怯了，怪道人家说宵小见了展昭都怕，大哥蹙眉沉默时，那温润如玉，立刻转瞬不见，眉聚成峰，凌厉如山。
“是一个姑娘教的。”沈晗声如蚊呐。
“哪儿的姑娘？”展昭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沈晗却觉得冷汗都出来了，捏着抹布的手，一阵阵的汗意，双颊绯红，眼睛看着脚尖，道：“我也不知道哪个姑娘。”
“小鱼儿，你还没学会说谎。”展昭沉声道。
是没学会，她的声音都颤了，半天才憋了出来：“是……青楼里的一个姑娘教的。”
她立刻听到展昭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惊了一大跳，眼睛眨个不停，想逃，但是脚像生了根一样，挪都挪不动。
“是白玉堂带你去的？”展昭的声音提高了三分，沈晗不知怎么脑子转过来了，小声反问道：“你不是也去过吗？”
“你——！”展昭的话给她堵了回去，她又壮大胆道：“就大哥能去，我就不能去！”
“大哥是为了探案，那且是女孩子能去的地方？泽琰胡闹也到家了！”展昭眉头紧皱，双唇紧抿。
“那陷空岛你又不让去，这不许那不允，大哥，可是你说的，只要汴梁城里，白大哥带我到哪里都可以。可是去了青楼，你又训我。要我怎么办才好嘛？”沈晗委屈道：“要不你就在汴梁地图上画个圈，指出这个可去，那个不可去，免得我去了哪里，回来又挨你的训！”
说着，她拉出长凳，抱头坐下，不言不语，双目中已有泪光。
夜风中，听见饭堂门口一棵香樟树簌簌作响，寒霜遍地，月光如水，展昭沉默着，站起身来。沈晗依旧坐着，想唤一声“大哥”，却双唇颤动，没有出声，仍然低着头，眼睛看着桌面。那桌上的木纹理，都要给她看得要刻到眼底。
直到那蓝色的身影消失，她的泪，才簌簌的落下，落了满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