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三十六章
十二
沈晗走后，展昭被接到开封府悉心照顾。陷空岛五鼠和欧阳春都赶来了，以两人一组，每隔两个时辰不间断的输送真气，维持他的生命。春妮得到消息，也赶到开封府，精心照料。
展昭的情况很不好。时断时续的高烧，没有停止过，也使他的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醒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谦和与宁静，低声向卢方他们道着谢。昏迷的时候，只要听到门的声响，他的手会无意识微微一动，大家都知道，他是在等沈晗回来。
卢方妻子闵秀秀对于沈晗的离去很不能理解，她直率的对马大嫂说：“展昭娶的是什么娘子？夫君都病成这样了，她倒好，说什么找解药？连影子都没有了。你说这个展昭奇怪不奇怪，竟然会放她走的，我可听说，那个小娘子最会发梦了。马大嫂，你说，展昭比她大九岁，怎么也不管管她，任着她胡闹。可是，胡闹也要看看时间是不是？展昭现在，能离得开人吗？”
马大嫂对沈晗一向维护，倒是想反唇相讥，问她，卢方比你大这么多岁数，可管得了你？但是，沈晗的远赴庐山，开封府上下也颇为不解，五鼠更加难以理解，而且这次他们义无反顾的相助，开封府众人感其深情，义气，谢都来不及，又怎敢得罪？只能陪笑道：“展大人的娘子，在咱们开封府两年了，大家都熟悉的。心地善良得不得了，就是，年纪轻，有些不懂事，展大人平时就很包容她。这一次，她提出去庐山求药，连包大人都没同意，可是展大人同意了，谁又能说什么？”马大嫂虽说自己也不相信沈晗能拿到解药，但为了维护沈晗，还是心虚的力挺：“听说她师父是世外高人，解毒圣手，本事大得不得了，也许，这个小鱼儿还真能救展大人的命。”
闵秀秀蹙眉道：“她师父是什么来头？我怎么没有听说她的名字？”
马大嫂有些支吾道：“她倒也没具体说过，反正，很厉害的人物啦，小鱼儿虽然有时大大咧咧，但也不是糊涂姑娘。卢夫人，展大人思维敏捷，心思慎密，如没有把握，能同意她去吗？他们又是新婚夫妻，小鱼儿新婚第三天就上路了，如不是情况紧急，她也用不着赶啊。”
闵秀秀听她说这话倒也有道理，展昭的智慧逾于常人，如没有十足把握，怎能放新婚妻子在这紧要关头离开？她用布垫了煎药罐的手柄，将药汁倒在碗中，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马大嫂，展昭的娘子究竟是如何的国色天香，或者有什么过人之处，还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我可记得展昭说过不成亲的喔。”
“咱们小鱼儿，倒是个俊俏姑娘，可是说到国色天香，那是谈不上的。也就是平平常常的姑娘啦，还有点小脾气，不过，”马大嫂笑道：“咱们开封府上下都挺喜欢她，卢夫人，你见了她一定也会喜欢的。她和展大人，那是前世定下的缘分，展大人一直说不成亲不成亲，可是就和这姑娘投缘，展大人可是追到姑苏去和这姑娘定的亲。”
“喔，”闵秀秀笑道：“马大嫂，你这一说，我真想赶紧见到这小娘子。”她的神色又复忧虑，看着药碗道：“这小娘子不知什么时候赶回来？展昭的病……。”
马大嫂急道：“卢夫人，您是神医的女儿，公孙先生说了，您的医术绝不比令尊差。您看展大人的病，还能拖到什么时候？”
闵秀秀叹了一口气，看看四周，然后掩上厨房的门，以很严肃的神色对马大嫂说：“马大嫂，我看你也是个直爽的人，倒是和你很是投缘。展大人的娘子，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
马大嫂着急的说：“卢夫人，我哪知道啊。我也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小鱼儿快回来。可是这路上的事哪说得准？况且庐山离这儿千里迢迢的，更是没个准头。”
听得这话，闵秀秀的眉头就紧紧的蹙着，半晌，才道：“那最后一面，不知道还能见得到吗？”
“最后一面？”马大嫂脸都白了，哆嗦着嘴唇问：“卢夫人，您不是神医的女儿吗？而且，五位大侠不是和欧阳大侠每天都在为展大人疗毒吗？难道说，难道说……，”她的眼睛红了：“展大人好不了了？”
闵秀秀重重的叹了口气，道：“那不过是延长生命罢了。马大嫂，你没发现展昭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吗？”
马大嫂怎么会没发现？每次送药进去，展昭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有时醒着，虽然总是微笑着称呼她，但声音低微，和往常的清亮迥然不同。脸色也愈加苍白，真是形销骨立。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马大嫂流泪道：“他们可是新婚夫妻啊，而且小鱼儿一颗心，都在展大人身上。卢夫人，要是小鱼儿回来见不到展大人，这丫头是活不了的！您想想办法，您好歹想想办法，您有办法的是不是？一定有的，一定有的！”
闵秀秀的眼睛也湿润了：“我尽力吧。”她黯然道：“展昭那么好的一个人，无论是品貌，心胸，都是世间难得。可惜，真是可惜了。”
马大嫂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厨房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抹泪道：“我差点忘了，这是门房交给我的，展大人生病的风声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这都是汴梁的百姓去大相国寺为展大人求的平安符，我给他送去，让他高兴高兴。”
马大嫂轻手轻脚的端着药碗推开门，春妮正在守着展昭，看到她，站起身来打个招呼，随后轻声呼唤着展昭：“师兄，喝药了。”
展昭慢慢睁开双眼，看见马大嫂，虚弱的微笑一下，低声道：“大嫂。”
“展大人，我给您带了些东西来。”马大嫂打开布包，全是火红的平安符，红艳艳的颜色顿时照亮了人的眼睛，她笑道：“您瞧，这都是汴梁的百姓去大相国寺为您求来的，都祈盼着您早日康复。展大人，您为百姓们做的那些事，他们都没忘记。”
“谢谢，谢谢。”一阵暖流流过了展昭的心，他的双眸微湿，轻声道：“展昭，只是做了一点平常事而已，难为大家还记挂着。”
“展大人急公好义，侠义为怀，助了多少人，恐怕您自己都记不得了。”马大嫂叹道：“展大人，好人必有好报，您一定能平平安安的。您也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小鱼儿，回来见到您好好的，她才能安心。您是知道这丫头的，死心眼得很。”
说到沈晗，展昭的眸中顿时有一抹江南烟水般的温柔满溢，他轻轻阖了阖双目，微微点了点头。
马大嫂走后，春妮喂他喝药，他忽然轻声道：“春妮，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展昭不在，你遇到什么过不去的事，可向皇后求援。皇后心地仁厚，会帮助你的。”
“师兄，你说什么？”望着那瘦削清俊的面容，春妮涕泪俱下，悲道：“师兄，你胡说什么？你答应沈姑娘的，要坚持到她回来。师兄，你不能对她失信啊！”
展昭的唇边，浮起一个苍白的微笑：“展昭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沈晗。她，本是自由自在的一只小鸟，但……，他的神色间又带了无限的温情，低声道：“这丫头，就是傻。”
“师兄，”春妮泪如雨下，道：“你让我，你让我怎么对沈姑娘交待啊！”
“不用说。”展昭的神色，带着宁静和安详，沈晗的名字使他的眸中又点燃起明亮的光华，他静静的，静静的道：“她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