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十一章

    听到展昭谈身后事，赵祯也倍觉凄凉。但是展昭的想法又使他觉得非常惊讶，他没有言语，只是用眼神表达了他的疑问。

    “皇上，活着的人总要好好的活着。”展昭宁和的眼神中出现一缕明净的忧伤，他一向沉着稳重，很少在人前流露真性情，此时，在烛光的摇曳下，他眼底的那抹忧伤深刻的跃动着。看到一向坚毅的展昭偶尔流露出的伤感和软弱，赵祯更有百感交集的复杂的悲哀，他不忍的抬起头，让温热从鼻腔中流下去，他需要镇定情绪，对于君临天下的天子来说，善于克制是很重要的需要学习的步骤。

    就在这片刻，赵祯脑中灵光一闪，跃出了一个名字。他微微停顿一下，俯首，温和的问道：“展昭，你，你是不是为了沈姑娘？”

    “是。”展昭的声音变得涩然：“沈晗，没有父母，亲人，唯有展昭。皇上，如果说微臣还有牵挂，还有私心，那只有她了。”

    “但是，”虽然话说出来残酷，但是赵祯还是艰难地表达了他的意思：“如果……，沈姑娘总会知道的。”

    “如果她有她的生活，时间长了，伤痛会渐渐淡去。”展昭的眸中有微微的水色闪烁，很快又隐去了，唇边浮起淡淡的微笑：“如果有一个人，能和她生活四十年，五十年，慢慢的，她会忘了展昭的。即使她知道了，那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悲伤，也许不会那么强烈。”

    仿佛看到那个绿叶成荫子满枝的沈晗，安详而满足的容颜，如果有那样的幸福，时间长了，她也许会忘记展昭的。毕竟，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也不过两年。夫君的体贴和家常的温暖，但愿能使她淡去记忆中那个红色的影子。她怨他，恨他，他也欣慰，让她从心底干干净净的抹去展昭这个人吧。岁月悠悠，有很多当时以为过不去的事，也许后来会轻轻巧巧的翻过，她本来就是天性快乐的姑娘。

    “皇上，微臣只有一个心愿，求皇上成全。”展昭勉力坐了起来，欲要下榻，赵祯忙扶住他：“展昭，你好好的躺着，只要朕能办到，朕都会答应你。”

    “微臣恳求皇上，能够说服八王爷，将沈晗许配给璐王。”展昭的眼中亮着希冀的光芒，道：“璐王和沈晗的性情很投缘，他为人外圆内方，有情有义，展昭相信，他是适合沈晗的。”

    “这——。”赵祯犹豫了。明澄是八王爷的老末儿子，也是老来得子的关系，八王爷很宠爱他。皆因他的性情潇洒，非得住在远离汴梁有繁华和清幽兼得的杭州，八王爷也无奈何。不过最近他汴梁跑得很密，八王爷也老怀欣慰。赵祯知道明澄和开封府的关系很密切，八王爷更是与开封府情谊深厚，但是，但是此事关系甚为重大，明澄毕竟是皇室，赵祯知道他一向不愿意成亲，多少名门淑女都不入他的眼，贸然提出与沈晗结亲，他是否能同意？八王爷是否能同意？皇室注重血统门第，沈晗毕竟是平民女子。

    他的沉吟使展昭尤为焦虑，如果赵祯觉得不合适，八王爷那儿一关就无法通过。展昭从不强人所难，也从没为自己提出过半点要求，此时却不禁焦急的再唤了一声：“皇上！”

    望着展昭苍白憔悴的面容，赵祯明白，这也许是他最后一个心愿。入仕十年，他夙夜辛劳鞠躬尽瘁，碧血丹心出生入死，却从没为自己提出过一丁半点的要求。即使他提出的这件事有点难度，即使八王爷一时无法接受，即使违背了赵祯一向玩平衡的权术，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人，以一身傲骨在宦海浮沉十年，三尺青锋，撑起一方青天，多少委屈凄凉，孤独艰险，他独自承受，可曾说过一个“苦”字？可曾流露出一丝退缩？忠肝义胆，热血豪情，他皎如白雪，傲如青松，可曾为富贵荣华弯过半丝笔挺的脊梁？想到这儿，赵祯热血沸腾，坚定地说道：“展昭，你放心，七天之内，璐王和沈晗一定会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