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三章
那日她要见净严法师，问的是生死和因果问题。法师告诉她，人世间的一切都是因果相随，今生种下的因，伴随的果生生世世都不会消灭。如果要脱离因果，只有自消罪孽。净严法师走后，她竟然愿意配合包拯，全盘招供。
供状令包拯大吃一惊，这后面牵涉到襄阳王反。包拯不敢怠慢，连夜封存供状，亲自呈于官家。而傅蕴锦，未等宣判，就服下藏在簪子里的毒药而亡。
傅蕴锦之死，展昭瞒着沈晗，只告诉她傅蕴锦被流放到岭南。他知沈晗柔软善良，虽然傅蕴锦如此毒害于她，她却只记得与她在一起的好时光。人世间有许多负面丑恶的东西，展昭在办案过程中，接触的太多了，可是能为她隐瞒，还是为她隐瞒吧。
“我没有胡说八道。”她托着下巴，微红了脸，看着夜色下的荷花，月光在她衣裙上移动，她轻轻的说：“李白说的相思就是想念所喜欢的人。可是我想来想去，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哥。”她低下头，赧然的揉搓着裙子，低声道：“这和喜欢师父不一样，和喜欢夕颜姐也不一样，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欢呢？”她又转头，清澈的目光投向展昭，道：“大哥，你知道吗？”
她一向视展昭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却没发现展昭的耳根微微发红，无声羞涩的一笑，随手捡起一个石子，扔于河中，惊动了藏于花间的一双白鸟，双双展翅向月下飞去。
“大哥也不知道啊。”她遗憾的微叹道：“大哥也一定是喜欢我的，这样的喜欢和大哥喜欢包大人喜欢公孙先生是一样的吧。”
听她比喻的不伦不类，展昭忍不住道：“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呢？”月光下，她抱膝相问。
看着这追根究底的丫头，展昭也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道：“小鱼儿，有些话要藏在心里，不能问的。”
“连大哥都不能问吗？皇后说了，做人要谨慎，要小心，可是在大哥面前，不是可以什么问，可以说吗？”她蹙眉相问，满脸的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可是有些问题，大哥这儿也没有答案。”展昭温柔的笑道：“大哥不是国子监的博士，什么都知道。况且小鱼儿的问题，恐怕连国子监的博士都无法回答你。”
她失望的叹口气，道：“可是我怎么觉得，我的问题好简单啊。”
展昭有些不忍，徐徐的道：“对大人，不能说是喜欢。是敬仰，是忠诚。对公孙先生，是知己，是尊重。对你，”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是心里的牵挂。”
她似乎不太满意展昭的回答，但还是道：“马马虎虎，过堂了。”
展昭见她的神色有些疲倦，便道：“时辰已晚，还是回去歇息吧。”
“嗯。”她站起来，望了望周围，见人影确实也没几个了，汴河两边的人家已经熄灯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展昭在前面徐徐走着，体谅她病后体弱，脚步放得很慢。饶是这样，她还是跟不上，走到西街时，一壁扶着墙，一壁慢慢的走着。展昭看她脸色苍白，微有细汗，嘴唇上有一层微微的紫色，便蹲下身子，道：“小鱼儿，上来。”
她茫然的望着展昭，展昭回首，道：“来，大哥背你。”
“可是，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她疑问道：“或者，给人看到了，又去皇帝那儿告状，道大哥不遵礼仪。我还是慢慢走吧。”
“你这样走，到明天天亮也走不到府里。况且，我背自家的妹子，谁去说去？”展昭将她往背上一伏，站起身，道。
“大哥。”
“嗯？”
小鱼儿开始调皮起来，轻轻的往展昭脖子中吹气，展昭只觉微痒，装作板着脸道：“再这样子，把你放下来丢在路边，自己慢慢走到天亮吧。”
“不要嘛，大哥。”沈晗忙道：“不吹了，不吹了。对了，大哥，你的头发才用皂角洗过是不是？好淡好淡的清香。”
“说话的力气倒是很有，自己下来慢慢走吧。”
“没力气没力气。”她耍赖似的更加紧贴展昭的背，微闭着双眼，闻着展昭身上发出的干净的气息，柔声道：“大哥，你小时候你爹一定背过你吧？”
“嗯。”展昭狡黠的笑道：“难不成你想唤我爹？乖女儿。”
“大哥坏死了！”沈晗轻轻在他肩上打了一掌，又道：“大哥，你爹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吗？”
“你知道我爹叫沈秋白，我都不知道你爹叫什么？这不公平。”
“展牧。”
“那你大哥呢？”
“这丫头怎么这么多话？”
“你大哥小时候也背过你是不是？你看，他们虽然不在了，可是他们都是大哥最亲的人啊，我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也能不时在心里感谢一下展伯伯，还有大哥的大哥啊。”
展昭失笑道：“那多谢你了。”
“那快告诉我大哥的大哥是什么名字啊。”
展昭无奈道：“展鹏。”
“没有展昭好听。”她想了一想道：“还是大哥的名字最好听。昭，”她轻轻念道，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喜道：“大哥，你有没有发现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特别有缘？你瞧，我是‘晗’，天色将明的意思。大哥是‘昭’，天下光明。大哥，我们的名字边都有一个日字。”
展昭笑道：“又有新发现了？”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道就知道有一个人叫展昭，这个人要做我的大哥？所以称我为晗？”她犹在絮叨，思考着这个问题，轻声道：“那我，是不是就是为大哥而生的呢？”
那我，是不是为大哥而生的？展昭突然，为她这句话心中一荡，一缕柔情悠悠在这月光下，在这心头摇曳。沈晗的身子单薄，负在背上，几乎觉不到分量，但是那温软，从背上传到了心间。如果能够这样背着她走一辈子，也是幸福温馨的吧，展昭不禁露出一个自己不觉得的温柔笑容，看着两个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很长。
却听不到沈晗不停的问题了，展昭倒是不习惯，轻轻唤道：“小鱼儿，怎么不说话了？”
原来，她已经伏在展昭背上睡着了。月光下的睡容，安恬如婴儿。
她没听见展昭轻声说道：“丫头，你问我什么是喜欢？就是和你一辈子这样走着，把你放在心里面。就是，你是为我生的。你这胡说八道的丫头，终于说对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