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章

    第一针下去，沈晗浑身一抖，惨呼道：“娘，娘，痛，痛死了！”她流血过多，虚弱之至，虽然惨切，但声音低微，可是展昭听来，却如给刀生生割了一块血肉，按着她双肩的手不禁一颤，公孙策忙抬头，眼光沉着，温声道：“展护卫，镇定。”

    展昭颌首，满头大汗，对沈晗道：“小鱼儿，痛就叫，千万别忍着，不能咬紧牙关，小心咬伤舌头。”心中只恨自己双手都得按着她的肩，否则腾出一只手让她咬着，可以减轻些许痛苦。

    “小鱼儿，痛，就咬我的手。”一旁的明澄伸出一只手，放在沈晗嘴边：“使劲的咬，我不怕痛。”

    “小王爷。”展昭感激的向他望去，明澄道：“要不是她推开我，那一刀也许就是我挨了，现在是她代我受苦，这些算什么？”

    针线在血肉上穿动，只听见细微的声音，却让每个人都感觉触目心惊。展昭的官袍已被汗浸湿，成了暗红色；马汉强自镇定持着灯，却脸色煞白；明澄忍着手上的痛苦，别转头去不敢看公孙策缝针；待缝到第四针，沈晗已经痛晕过去。马大嫂赶过来，给外面守卫的王朝拦着，只能在门外念佛不停。

    待到公孙策长舒一口气，说“好了”，展昭才发觉自己的双手都快僵直了，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俯身去看沈晗，沈晗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展昭急道：“公孙先生，小鱼儿昏过去了！”公孙策把脉细看后，道：“展护卫，小鱼儿姑娘失血过多，此处伤又在心肺之间，甚是危险，此时需用老参熬成参汤，给她灌下，看看是否挨得过去？”

    “这时候到哪里去找人参啊？”马汉着急的说：“咱们府衙，这些贵重的药物又是从不备用的。”

    展昭站起身来，声音急促，道：“我去惠春堂敲门，要他们铺子里最好的人参！”

    “我有！”明澄忙道：“展昭，我驿馆中有，你快让人备得快马，让我回去取来。是千年的高丽人参，我预备孝敬太后的。”

    人参很快给取来了，公孙策亲自给熬成了参汤，浓浓的一盏，展昭接了，低声唤道：“小鱼儿，小鱼儿。”

    昏黄的灯光下，沈晗紧紧闭着双目，展昭时不时的把手伸于她的鼻际下，感受到那一丝微若游丝的气息，才略略心定。但此时任凭展昭低声呼唤无数回，她也是沉沉昏睡着，什么也听不见。

    “展护卫，小鱼儿姑娘心肺受伤，危在旦夕，这参汤一定要马上灌下去。我用筷子撬开她嘴，你用小勺子喂她。”

    展昭把她轻轻抱起，靠在自己怀中，触到她的脸颊，却是冰凉，心中有千根万根丝，都系在这姑娘手中，她的任何动静，都能轻轻一扯，让自己的心忽高忽低。身在江湖庙堂，经历千难万险，最为痛苦的一次就是连彩云的当堂自尽。温热的躯体在自己怀中渐渐冰凉，无力回天的痛苦在梦寐中出现过多次，每一次醒来，都发现枕边是湿的。但是这一次沈晗的生死关头，却比任何一次都让他惶恐忧急，大失分寸。他不得不承认，连彩云的影子已经淡了，他的心中，全是这活泼美丽的江南姑娘。

    公孙策小心的用筷子撬开沈晗的牙齿，展昭一手抱着沈晗，一手用小勺子舀了参汤喂下去。刚刚喂下去，这参汤却从唇边流了下来，显然是滴水未进。看她毫无动静，展昭的双眉拧成一个“川”字，急问公孙策道：“先生，这怎么办？”

    公孙策思索片刻，望望明澄马汉道：“两位请先出去，这里需要安静。”

    等到他们退出后，公孙策方道：“展护卫，目前只有一个法子。你嘴里含了药，度气喂她。”

    “这怎么行？”展昭面红过耳，本能的否定道：“男女授受不亲，公孙先生，这，这使不得。”

    “展护卫，小鱼儿姑娘的血是暂时止住了，但是元气大伤，神气涣散，根本没办法自己吞咽。此时一切都为了救人，心如光风霁月，何来男女大防？展护卫，小鱼儿姑娘生死系于一线，你不要犹豫了！”

    展昭想了想，微微点头，含着参汤，俯下身去，触到那冰凉柔软的嘴唇，心头一荡，立即收敛心志，将参汤度了下去。须臾，沈晗喉头一动，显见得，参汤咽了下去。

    “行，展护卫，只要参汤下去，小鱼儿姑娘就有救了。”公孙策惊喜道：“展护卫，这一盏参汤，你就用这个法子喂她，我在门外等待片刻。”

    展昭面红耳赤，不敢正视公孙策。公孙策微微一笑，道：“展护卫，这本是医家救人之法，你本是襟怀洒脱之人，何须将俗情放在心头？只管放开手脚医治。”

    一盏参汤度完，一枝香的功夫，沈晗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逡巡，似在寻找什么，见到展昭就在身侧，她方定下心来，缓缓绽开一个温柔的微笑，轻声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