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一章
话说了出来,沈晗终于松了一口气,昨天几乎一宿未眠,就在想这件事。说出来是不是就是辜负了傅蕴锦?这是她最纠结的。可是展昭的一番话,还是让她做出了决定。她少小离开父母,从没有人这样谆谆教诲与她,展昭于她,如友,如亲,如兄,是她迷茫之中的一盏明灯。这几句话虽然说得沉重,但现在大石落下,她也轻松不少,看着展昭了然于胸的模样,她忽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大哥,你早就知道傅姐姐和杏花杀手有牵连对不对?所以你那次对我说,有些人带着面具什么的,是不是就在提醒我?”
展昭点了点头,道:“小鱼儿,你不会怪大哥没有事前明白交待于你吧?”
“才不会呢!”沈晗叹了口气,道:“大哥有大哥的难处,我如不能理解,也枉为大哥的知己。昨晚就这说不说的问题我都纠结了一夜没睡着。大哥,你在开封府八年,不知遇到了多少这样的事,你心中,必定有时比我难过一百倍是不是?”
她目光恳切,展昭心里一缕温馨悠悠拂过,垂下双眸,修长手指举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道:“时间久了,也习惯了。”心中叹道:“这丫头心地善良,自己被折磨得一夜未睡,心中还只念着我不知经过多少这样的难处。哎,展昭何德何能,能让这丫头甘心放弃庐山快乐无忧的日子来到开封府,让她心中也有了选择的矛盾痛苦,这原都是展昭的不是。”
沈晗慢慢的用筷子划着粥道:“大哥,开封府一点都不好玩。可是如果没有包大人,我爹我娘的血海深仇不知何时才能得报。天下又有多少人冤屈不得申。想到这个,小鱼儿也就把这些不好玩都忍了。”
“可是如果一直呆在开封府的话,”她又抬起头,托着腮,幽幽叹了口气道:“大哥,我大概没多久,眉心也会有一个深深的结,会长白头发,会变老。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嫁不出去了?”她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笑道:“那我就嫁给大哥好不好?”
展昭笑着用筷子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头道:“小鱼儿,你一天不胡说八道就浑身难受是不是?”
“谁胡说啦?”沈晗轻轻嘟囔道,脸色微微一红,掐着小指的指甲说:“只不过脸皮稍稍有点厚而已,也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厚啦。”
展昭笑着摇头,道:“我看你的脸皮,可是这么厚。”他伸出右手,握成拳头,在沈晗面前扬了扬道:“有没有这么多?”
“随便啦,你说有,就是有啦。”沈晗娇声道:“如我脸皮不厚,早就给大哥赶走了。要在大哥身边,就得脸皮厚如铜墙铁壁。”
展昭微微一笑,道:“怕了你了。”
“对啊,大哥,敢说你现在没起把我赶走的念头?”沈晗咬了口包子说道。
展昭笑着只管喝粥,不去接她的话。明白这个丫头,只要一和她磨上嘴皮子,那就是没完没了,而且她有个特点,特喜欢翻老账,那被展昭关禁闭的日子动不动就要拿出来说事,展昭惟恐她说不上几句,又要绕回去。好在沈晗很快总结道:“大哥总说我话多,其实你最唠叨,隔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唠叨一回。什么做人的道理,仁义道德,好烦喔。”
展昭哭笑不得。他为人沉静,在公门八年,更是退尽少年意气,越发的刚毅淡然。“唠叨”“啰嗦”两字是从未有过的评价,世上唯一下此定论的人,只有沈晗吧。
好在,沈晗很快的把思路跳跃到傅蕴锦那里,对于展昭的声讨终于告一段落。她放下筷子,叹道:“大哥,傅姐姐怎么会是女杀手呢?她长得这样好看,说话娇滴滴的,是个大美人耶。”
展昭浅浅一笑,和煦的目光看着沈晗,端坐说道:“小鱼儿,难道杀手都是穷凶极恶的吗?”
“这倒不是。就像范阳,斯斯文文的白面书生,谁知道心肠这么坏。”阳光从南窗中透进来,照在房中的圆桌上,沈晗托腮而坐,双目流动,如一泓秋水中闪烁着星光点点。这秀丽的容颜在春日的暖阳中,如小小宝石一般。蓦然间,展昭心中涌出一股柔情,竟然微微怔了怔。俄顷,他很快回过神来,自嘲似的淡淡一笑,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大哥,如果傅姐姐再来找我怎么办?”沈晗忧心忡忡:“既然知道了她,她就是那晚的女杀手,我可再也做不出平常的样子和她在一起。大哥,我可都愁坏了,我到底该怎么面对她?大哥你快说啊。”
展昭眸光沉静如水,道:“小鱼儿,你不必再面对她了。既然你已指认她便是那晚的杏花杀手,待我禀报大人以后,自会率领官兵缉捕傅蕴锦一干人等带入开封府审问。这杏花杀手一案,也得有个眉目了。”
待展昭禀明包拯,率领手下官兵赶到傅府时,却是人去楼空。
偌大的一个庭院,一夜之间人走得干干净净。唯有满园春色,杏花如雪,合着桃花如云,灿烂似霞一般。白石清泉,锦鲤游泳,金色阳光点点照射于水面,水光潋滟,一片静好,谁会料到这样的地方竟然藏着阴谋血腥。
“张龙,赵虎,你俩带人去搜后面厅堂。王朝,马汉,你俩带人将花园之中,堆放杂物的房间再细细搜查一遍。如有可疑之物可疑之人切勿放过。其余人随我来。”身着红衣官服的展昭干脆利落的分配任务,双眸精光四射,扫视一下周围事物,向着两层朱漆小楼大步而去。
伫立在后园僻静处的小楼,建筑简洁而稳重,与繁花似锦的院中其他建筑相比,倒显得过于朴素。小楼中约有四五个房间,均为女子卧室,梳妆台,围子床,水红色的绫罗帐,无甚特别。搜到孟如洇的房间,只是觉得比别的房间宽敞,但也是疏疏的几件家具,看不出特别之处。
展昭双眉紧蹙,只觉得这间房间与别的房间不同。但是一时之间,倒也找不出特别之处。他用剑鞘细细敲打墙面,敲到东墙,这声音顿时由实转空,很明显,这是一个夹墙。但是如何开启这堵夹墙,倒又是一个难题。
此时,张龙赵虎赶来,道:“展大人,我们搜了后面厅堂,没有搜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展昭微微颌首,又将目光逡巡房间,见房间角落处有一只宝蓝色山水花瓶,体型颇为庞大,孤零零站在那里,显得颇为突兀。他缓缓走过去,看了一阵,欲托起那花瓶。谁知这花瓶却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展昭双手扶住花瓶,缓缓向右边转动,三圈过后,夹墙慢慢移开。众人往夹墙内望去,是笔直的一条通道,陡直往下,约有五十个台阶。
张龙欲往下走,展昭拦住道:“张龙,赵虎,你等紧随我后,小心暗器伤人。”
张龙,赵虎急道:“展大人,还是让我们走在前面。”
展昭摇摇头,伸手将张龙挡到身后,握着巨阙缓缓而下。
张龙赵虎对望一眼,只能跟随其后,心中温暖而无奈。每次都是这样,展大人总把危险留给自己,尽可能的把每一份安全留给他们。年轻的南侠,能够赢得开封府上下的尊重,能够让他们兄弟心服口服,不仅是高超的武功,精明干练的缉捕能力,更是这每一次的身先士卒,先人后己,视他们为手足的深情厚谊。展大人虽然话语不多,但是他的温暖,他的好,就如淡淡春风,蒙蒙春雨,于不知不觉中润人肺腑。
走下通道,前面一团漆黑。展昭取出火折子点燃,照亮前路,是长长的一条甬道。众人小心行走,大约百米处,只见两扇黑色小门,上面钉有铜钉。张龙正欲走上前推门,展昭赶紧阻拦,道:“小心机关,你等靠后!”
众人皆往后退了十来步,展昭走上前去,纵身而起,右手持剑,雪亮的剑锋直刺门环,果然,十来支利箭“嗖嗖嗖”从门内直射出来,展昭手中巨阙快似闪电,缥如轻烟,左突右挡间十来支箭悉数打落。展昭方才稳下身形,一脚踢开小门,道:“随我进来。”
门内是方方正正的一间小厅,厅正中挂有一幅画像。画像中是一女子,头梳高髻,身穿盛装,面容绝美,站于一树杏花之下。右上角写着一行小字:大蜀国慧妃徐氏小像。
大蜀国慧妃徐氏,也就是花蕊夫人。展昭又向周围望去,墙角有一只朱漆金盖樟木箱子,展昭提起巨阙,切断铜锁,打开来是一件滚边金龙龙袍,并着皇冠,国玺。展昭拿起国玺,只见上面四个字清晰醒目:大蜀王国。
“展大人,看来傅蕴锦就是杏花会女杀手。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藏得这么深,还多次出入开封府后院,小鱼儿还把她当做好朋友。展大人,如果再不发现她,第一个危险的就是小鱼儿。”赵虎想想不禁后怕。
“张龙,赵虎,你俩将这些证物抬回开封府,呈于大人。”展昭微微叹了口气,道:“杏花会杀手一案,终于水落石出。”
离汴梁三十里外的郊外,一所僻静的房子里,灯火飘摇。孟如洇拨亮烛芯,又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幽幽道:“看来,这时候展昭已经率人攻破密室。他精明干练,心细如发,又怎能不发现夹墙后的秘密?和开封府这一场恶战,是近在眼前,不可避免了。哎,全盘计划皆给打破,我们仓促行事,也不知能否取包拯项上人头?展昭这个人,很难对付。”
床上的傅蕴锦心中懊悔莫及,挣扎着要下床跪下,孟如洇赶紧拦住她道:“你腿伤未愈,这又是做什么?”
“郡主,都是蕴锦的错。蕴锦太急于将功赎罪,所以趁着展昭不在府中的时候才袭击包拯。没想到,给沈晗这个小贱人为包拯挡了一剑,后来又把王朝马汉他们招来了,蕴锦更没想到展昭会这么快回府,如果不是我用白雪梅的事情刺激他,蕴锦已成了他的剑下之鬼。”傅蕴锦脸现疑惑之色,道:“可是,那天我用的是变音之术,展昭应该不会认出我来。郡主,我们是不是走得太仓促了?”
孟如洇冷笑道:“蕴锦,你看看你的耳环?”
傅蕴锦摸摸左耳,蓦地发现耳环少了一个,惊道:“定是掉在开封府的院子里了!”
“你说,沈晗会不认识这个耳环吗?蕴锦,如果我们不是连夜仓促而走,现在早就成为开封府铡刀下的亡魂了。”孟如洇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是我们气数已尽,也许是开封府有上天佑护,恶战迫在眉睫,我们不得不战,杏花会的姐妹,都在襄阳王手中。我们的举止,何尝不在襄阳王眼线的注视之下。这一战,是生是死,听天由命罢了。”
“这一次,都是坏在沈晗这个贱人手中。郡主,蕴锦一定要杀了她!郡主,这一战蕴锦一定要拼死效忠,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取了包拯性命!”傅蕴锦拖着伤腿滚下床来,咬牙切齿的发誓:“不杀包拯,不杀沈晗,蕴锦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