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六
其实,展昭不是对傅蕴锦没有留意。
平白无故的,小鱼儿多了个朋友,又是如此频繁出入开封府后院,心细如发的展昭怎会不留心?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小鱼儿方吞吞吐吐的说出结识傅蕴锦的经过。展昭不由疑窦顿生,如此一个大家闺秀,怎会孤身去往人迹罕至的后山?又怎么会如此巧合遇到小鱼儿?这一切看来顺理成章,可是内中又蛰伏着什么?好似有一条模模糊糊的线,但是定睛想细细搜索,却是什么也找不到。
这天他巡街回来,刚进院子,小鱼儿就迎了上来,提过他的巨阙,拿出一幅刺绣迫不及待的显摆道:“大哥,这是我绣的,好不好看?”
是小桥流水人家,一抹粉墙黛瓦,院内露出隐隐几枝桃花,颇为淡雅宜人。展昭笑道:“小鱼儿绣的可是自己的家?”
“嗯,”她指着刺绣道:“大哥,小鱼儿就住在剪金桥巷,就是这样的,高高的封火墙,院子里有几株桃花,还有两棵好大的梧桐树,现在春天来了,桃花应该开了,梧桐树也要绿叶满枝头了。”
“小鱼儿想家了?”展昭柔声道。
沈晗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摇摇头,道:“没有,大哥在哪儿,小鱼儿的家就在哪儿。”她又拿出另一幅刺绣道:“大哥,这是傅姐姐绣的。”
展昭拿在手中细细的瞧,傅蕴锦绣的是两尾莲下的红鲤鱼,色泽鲜明,栩栩如生。论技法是比沈晗的更高一筹,论风格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扬。傅蕴锦绣的作品鲜艳夺目,和沈晗的气韵淡雅,截然不同。展昭蹙眉看着,沈晗在边上不断叨咕:“大哥,我和傅姐姐谁绣得好?”
“咦?这不是蜀绣吗?傅姑娘绣的倒好像是蜀地女娃绣出的东西一般?”正从院子里穿过的小丫鬟绿桃看到展昭手里的刺绣,有些惊讶的言道。
“蜀绣?”展昭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蜀地,杏花镖?茫茫迷沌中有什么渐渐清晰,他心急的拉过绿桃:“绿桃,你怎么判断这是蜀绣?”
“展大人,您看,这晕针,藏针是蜀绣特有的针法,绿桃的母亲是蜀中女子,绿桃小时就常常看见母亲刺绣,绿桃自己也会蜀绣,所以这针法绿桃十分捻熟,怎么也不会忘了的。只有蜀绣才会这样鲜明漂亮啊。小鱼儿姑娘的刺绣,清清雅雅的,色彩也淡的很,就是苏绣的底子嘛。”绿桃指着两幅刺绣比较着。
“可是傅姐姐从没说过她是蜀地女子啊,下回我来问她。”沈晗浑不知展昭问起此刺绣分别有何深意,甜甜笑道。
“不能问!”展昭马上制止。
“为什么?”沈晗双眸中闪动疑惑的光芒,道:“既然傅姐姐绣的是蜀绣,为什么就不能问问她是不是来自蜀地呢?她不是说她们家的大宅院是变卖家乡产业才置办的吗?那就说明她不是土生土长的汴梁人士啊。大哥,我问问有什么不可以?”
沈晗是水晶心肝,透明肚肠,从不会说谎隐瞒,展昭只能哄她道:“傅姑娘既不肯说,必有隐衷。小鱼儿,人人都有不愿对他人所言之事,就是朋友之间也不能刨根究底的问个明白。小鱼儿,要是这件事是傅姑娘不愿意说的,你问到她的伤心处,她从此也许便不愿与你做朋友了。”
“这么严重啊。”沈晗微微嘟着小嘴,道:“还真是麻烦,她还和大哥蛮像的,什么都藏在心里。照着小鱼儿看来,世上就没有不可对人言之事。算了,不问就不问吧。对了,大哥,你还没说呢,是小鱼儿绣的好还是傅姐姐绣的好?”
她仰头期待的看着展昭,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黄昏的暮色中亮如宝石,展昭心中拂过一缕柔情,唇边浮起明亮笑意:“在展昭眼中,当然是小鱼儿绣的最好。”
深夜,包拯的书房里,犹是灯火通明。
包拯听了展昭的陈述,在书房内慢慢踱着步,沉吟着。过了片刻,他转身向展昭道:“展护卫,单凭傅蕴锦的一幅刺绣,就判断她和杏花镖有关系,太过随意。断案之人,事事要讲求真凭实据,我们既不能从傅蕴锦身上搜出杏花镖,又无法知道她有何图谋,就贸然审问于她,只怕反而会打草惊蛇。”
“大人,您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她隐瞒自己蜀地女子的身份,频繁出入开封府,接近小鱼儿。而这段时间,再无杏花镖杀手作案,难道她们真的就此偃旗息鼓?还是别有意图,风雨欲来?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属下仿佛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是,实在不知从何切入?”展昭叹道。
公孙策一旁寻思道:“大人,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但不妨,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包拯凝神道:“公孙先生有何良策,快请道来。”
“如傅蕴锦真是杏花杀手,她接近小鱼儿姑娘,目标就是大人。但从这段时间看来,她并无可乘之机,而杏花杀手最近销声匿迹已有一段时间,既不能成事,她们必定焦躁,是狐狸也要露出尾巴来。我们静观其变,目前任她出入开封后院,一切照常,依学生看来,过不了多少时间,她们必有行动。大人,如依照他们的布局,傅蕴锦不过是一枚棋子,我们要找的,是谁是下棋的人。”公孙策娓娓道来,分析得甚为清楚。
包拯捋须笑道:“公孙先生所言甚是,开封府一切照旧,不须特别戒备。山雨欲来风满楼,本府就等着会一会杏花杀手。”
“大人,此举太过危险。”展昭双眉微蹙,言道:“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如展昭不能时刻护卫大人,更是心存忧急。杏花镖来无影去无踪,瞬间之际,已取了朝中三位大人的性命。我们既已对傅蕴锦有所怀疑,却不能有所行动,任她来去自由,如果伤害大人,展昭难辞其咎。”
包拯摆摆手,沉声道:“展护卫不必焦急,包拯个人安危是小,能够牵出幕后主使才最为重要,兹事体大,不容轻视。如傅蕴锦真是和杏花杀手有关的话,她们,也是酝酿许久,迟未动手,到时不知是怎样的血雨腥风?可包拯尚不清楚,她们忌讳什么?潜入开封府又有何目的?一团迷雾,混沌难开。如果正如莫老先生所言,杏花镖出自大蜀国的杏花会,那现在杏花会里还有多少杀手?能否一网打尽?”
说完这番话后,包拯良久不语,他历经风浪,视险恶颠簸为寻常,但这一次,明知强敌在身边,却要胜似闲庭散步,这份从容镇定,非意志超强不能为之。他又缓缓言道:“本府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如果杏花镖真与杏花会有关,那为何在大蜀灭国八十年后重出江湖,其用心,并不在某一仇家,此兴风作浪,或许有关社稷安危。展护卫,公孙先生,事情在变化莫测之时,我们唯有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是!谨遵大人吩咐!”
开封府后院这个宁静的书房,翰墨飘香,清简古雅,窗外绿荫正浓,月色如洗,是府中最有幽静的所在。可是谁又能想到就在这洁净清雅的所在,温暖的烛火总是亮到深夜,照亮了世上受冤者的希望,也照亮了地府中含冤而死的鬼魂。这不仅是开封不灭的灯光,更是人们心中不灭的希望,每一念于此,包拯就深觉肩上重任千钧重,还好,有公孙策和展昭,一文一武,为他分担一半重量。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包拯和蔼道。公孙策和展昭躬身道别,转身往外走去。忽然,包拯想起了什么,唤住展昭,道:“展护卫,你稍留片刻,本府还有话说。”
展昭微微一怔,道:“是,大人。”
此时已是深夜,房内分外安静,惟闻窗外春虫呢喃,书房内的幽兰散发出缕缕清香,包拯也没有白日升堂时的威严,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展昭,更像是一个慈和的父亲。他温言道:“展护卫,你是不是担心小鱼儿姑娘?”
“属下不敢。”展昭沉声道。
看着这个俊朗清瘦的年轻人,包拯从心底发出一阵深深的叹息。他本是应该在蓝天翱翔的雄鹰,却被自己拉入了宦海沉浮。三尺青锋,维护律法,可又有多少让他情义两难的事?他曾经苦口婆心的说服对他有着相救之恩的裴老庄主独子裴慕文归案,也曾经亲自取证证实情意深重的白雪梅犯下杀人大罪,最为惨烈的,是连彩云在公堂之上自戕于他怀中。他才二十六岁啊,本该是有着灿烂笑容的孩子,却不知不觉的,已在眉心中深重下深深立纹,里面,盛着多少孤独,多少心事?
自从小鱼儿来到府里,包拯渐渐的听到他的笑声多了,看到那活泼的光彩又回到了他的眼中,也能感觉到他对小鱼儿那份无处不在的深深的牵挂。展昭爱护小鱼儿,包拯对小鱼儿的爱护不会比展昭少,因为这是能让展昭快乐的姑娘。包拯太希望让他快乐起来,就像初进开封府时那唇边时时挂着的孩子般纯真温润的笑容,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希望自己钟爱的儿子能够快活起来一样。
“小鱼儿姑娘天真单纯,对人毫无设防,本府也担心她的安危。展护卫,本府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小鱼儿姑娘送过去,开封府恶战在即,切莫伤害了她。”包拯缓缓言道。
“不!大人,不能把小鱼儿送走!”展昭立刻道:“傅蕴锦心细如发,时刻留意府中动静。如果小鱼儿在这时候离开,她必然心生怀疑,这样如何引蛇出洞?势必会打草惊蛇。只有一切如常,方能麻痹敌人。”
展昭又道:“小鱼儿虽然心无城府,但也聪明机警,大人还记得她几个月前独自一人从姑苏乔装打扮到开封告状,千里迢迢,居然能避开范阳派来的杀手,平安抵达。还能寻找机会进入开封府,血海深仇得以申冤。可见这丫头精灵古怪,能够自保,大人不必担心。”
包拯颌首微笑道:“展护卫如此说来,本府倒想起她死里逃生跳入河中躲过杀手的故事。小鱼儿姑娘虽说是名医之女,但毕竟在山里长大,不同于闺阁中娇养的闺秀,如加以锤炼,将来可为展护卫的得力助手。”
听包拯这么说,展昭脸色微微一红,道:“大人早些歇息,属下告退。”
走出书房,踏碎一地琼瑶,枝叶在夜色中摇曳不定,横在碎石的石径上,恍如水底的水草,料峭的晚风一起,影子就横飞起来,惹得人心头烦乱。展昭的薄底官靴走在石径上,悄无声息,刚才在包拯房中那平静如水的面容却悄悄起了隐忧,眉间的眉头又簇拥成峰,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唯有树上的寒鸦听见了,在夜色中纷纷飞去,只有一轮皎月清辉如水,映照着这身绛红的官衣,海水蓝纹的下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清瘦的身姿,在风中挺然屹立,可是清澈的眼神中,却被淡淡的乌云笼罩。
说不担心小鱼儿,那是安慰大人的话。强敌就在身边潜伏,却不能提醒她半分,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危险?展昭身经百战,也从没今天这样矛盾忧急。他久久的站在香樟树下,苦思良策,直到夜露瀼瀼,打湿了衣裳,也没有个万全之策。
半晌,展昭长叹一声,往居住的东面小院走去,徐徐走进院子,却见窗内闪着橘黄的亮光。他的唇边掠过会心的微笑,轻轻推开门,果然是沈晗,却趴在桌上睡着了,双手犹还围抱着一个陶制的汤罐。
她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安然垂在眼帘上,双颊粉红,嘴唇轻弯,露出恬然的微笑。乌黑的长发用碧玉簪子松松绾着,绸缎一般的洒在肩头,散发着花儿一般的馨香。湖蓝色的衣衫上绣着一枝白玉兰,看来又活泼又秀丽。
展昭静静的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放下巨阙,这一刻如此静谧,他刚才的忧愁也去了大半,代替的,是温馨和安详。这就是家吧?暖暖的烛光,心爱的女子,散发着热气的汤水,等待着晚归的南侠。这样温暖的情形已经离他很远了,每逢他夜归,包大人也会在书房亮盏灯,默默的告诉他,开封府是他的家。但是推开自己的小院,有小鱼儿在等他,这样甜美温馨的气息和以前的都不一样。回想起来,只有在童年时,母亲点起一盏烛火,父亲在书桌边看书,母亲做着针线,哥哥念着浅显的诗句。自己那时还小,就依偎在母亲身边,母亲不时温婉的一笑,拍拍他稚嫩的双颊,唤一声“昭儿”。那是家,一个家,一定会有爱他的亦是他爱的女子。
但是,他能爱她吗?能给她一个家吗?望着小鱼儿甜甜的睡颜,展昭心里长叹一声:“傻丫头啊,你为什么要跟随大哥来到开封府?开封府风高浪急,纵然你是善泳的小鱼儿,也难以逃脱千尺巨浪。展昭也束手无策,该怎样保全你才好?”
他定定坐了片刻,见小鱼儿衣衫单薄,便取了一件外衣与她轻轻披上。没想到刚触到她肩,沈晗就给惊醒了,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轻轻唤了一声:“大哥。”
展昭微微笑道:“这一觉好睡,都成睡猫儿了。”
沈晗刚想说什么,忽然惊跳起来:“糟了!汤要凉了!”她赶紧掀开汤罐,却见汤水还冒着热气,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还好还好,大哥还能喝上热汤。”
展昭笑道:“一惊一乍,一罐汤水就把你急成这样。”
“当然急啦!”沈晗不服气的说:“我都炖了一个下午了,在灶头上守着寸步都没离开,这可是上好的党参炖的黑鱼汤,最是养胃的。大哥,你总是不爱惜自己身体,在外面办案,饥一顿饱一顿的,到了老了的时候,有你喊胃痛的时候,有小鱼儿在,就要汤汤水水把你养得胖胖的。”
沈晗得意的一笑,盛了一碗汤递给展昭:“大哥快喝,否则又要凉了。”
展昭心头流过一阵暖意,温言道:“小鱼儿喝了没有?”
“我才不喝呢!我名叫小鱼儿,怎么能喝鱼汤?”她嘻嘻笑道:“这是特意做给大哥喝的。大哥,我放了一点胡椒,胡椒暖胃去腥,你可喝得惯?”
“喝得惯,小鱼儿的手艺很高,这鱼汤甚是美味。”展昭沉静的黑眸中闪动着柔和的笑意,温润言道。
“大哥爱喝,我就天天煮汤给大哥喝。大哥,小鱼儿烧的菜好不好吃?”沈晗双手托腮,兴奋地问展昭。
“好吃。”展昭宁和笑道。
“那我就为大哥烧一辈子菜,煮一辈子汤好不好?”幽幽烛光下,她美丽的杏子眼中闪动着纯真的光芒,不知为何,展昭的心中重重一荡,轻声重复道:“烧一辈子菜?煮一辈子汤?”
“对啊对啊,大哥放心,小鱼儿不会要赖着嫁给你的。可是大哥也不许娶别的女人,要是大哥娶了一个又凶又不会煮汤的老婆,那大哥就惨了,小鱼儿也惨了,小鱼儿想为大哥煮汤你老婆也拦着不让啊。”沈晗睁大了眼睛,煞有其事的说。
“又说孩子话。”展昭笑着摇摇头。
“大哥不许娶别的女人嘛,娶谁都不行,哪怕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也不行。大哥,公主有什么好?那个安乐公主就凶巴巴的是不是?”沈晗急得拉住展昭的胳膊摇晃道。
“在展昭眼里,自然小鱼儿最好。”展昭轻轻拍拍她的手,柔声道。
沈晗甜甜的嫣然一笑,又想起什么似的,想说又不敢说,却是一脸憋的难受的神情。
“小鱼儿,想说什么?”展昭展眉一笑,薄唇微勾,双眸中满是温煦。
“小鱼儿不敢说,怕大哥生气。”沈晗怯生生道:“大哥先说不生气,小鱼儿才敢问。”
“好,不生气。”笑意清浅,在展昭的唇边流动。
“大哥,”沈晗吞吞吐吐道:“你是不是喜欢过连大小姐?听阿奴说,她可是有名的美人,她父亲是十八省总镖头,她是不是特别出色的大家闺秀?”
展昭一怔,没想到沈晗兜兜绕绕,这个问题始终没有丢下。他放下碗,沉默的站了起来,连彩云,至今想起她,展昭心头还是一阵微颤。这是个谜一样的女子,初见她,是在烟雨迷蒙之中,她身穿绿罗裙,温婉美丽,矜持端庄;不,初见她,她就是脸蒙轻纱只有剪水双瞳中含着决绝坚强的杀伐决断的江湖女儿。她身负着多重身份,女杀手,大家闺秀,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的爱和恨,都极端偏执,带着魔性,就像她离开人间的方式,也是这样的惨烈。
“我要把血滴在你的心头!”临终之前,她嘴角流血,却笑着说出这近乎诅咒的话语。她知道展昭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她知道展昭心头对她有愧疚挣扎,她知道展昭外刚内柔内心善良柔软,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敢说出这样的话。每当她的影子浮上心头,展昭心中就复杂难言,有愧疚,有折磨,有叹息,爱,爱也是有的吧。但这样的爱与对小鱼儿的爱截然不同。对小鱼儿,展昭是爱,是怜惜,是责任,是心意相通的莞尔一笑。小鱼儿,是他生命中绚烂的阳光,清澈的溪流,是能使他忘却烦恼,全心全意深爱的姑娘。
“大哥,你说不生气的。”沈晗胆怯的看着他,轻声说。
展昭微微笑了笑,说:“大哥不想谈她。她和你是完全两个世界的女子,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