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清楚
许莺莺换好了衣服出来, 又与秦西确认了遍他有没有受伤,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她信了,许莺莺还是生气, “那个赵无异,就没有说过一句实话!”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的, 他要是老早说了实话就用不着这么坎坷了, 他也不用挨打了。
谢必诚也是这么说他的,赵无异瘫着张脸道:“万一, 我是说万一,她是胡人派来的细作呢?我不得多考虑下?”
也算在理,勉强放过了他。
秦西扶着许莺莺出来时, 谢必诚已经被请进了屋,大马金刀地坐着,身后一左一右站着赵无异和周子佑两人,气势逼人。
就是看着不像是元帅,更像是哪个山寨里的土匪头子。
但是秦西进来后低着头提醒许莺莺小心门槛, 许莺莺又看不到, 两人都很格外淡定, 慢悠悠地落了座,秦西还先倒了杯茶水递给许莺莺,“不烫,放手里暖着。”
许莺莺很挑剔, 刚碰了下茶盏就推开了,张着手掌心跟秦西道:“外面沾了水啊。”
秦西只好拿了帕子给她把手擦干净,杯子外面也擦了擦再次递给她。
这些做完了,他才看了眼谢大元帅, 见他身前什么都没有,也倒了杯水推了过去,客气道:“请用茶。”
然后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人,想了一想,起身站到许莺莺身后去了。
气势是上来了,就是这场面有点怪,不像是认亲,倒像是谈判。
茶是许莺莺要的花茶,一股子茉莉花的清香,轻轻袅袅的,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谢必诚看了看许莺莺,她穿着一身看着就很暖和的红色袄裙,外面罩着白色的绒领外袍,双颊和露出的手指都白白嫩嫩,一看就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点。
正捧着茶盏放在嘴边吹了一下,些许热气被吹起飘直到她蒙起的双眼前又渐渐消散。
怎么看都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既不像自己,也不像自己那个一言不合就抽人鞭子的夫人。
“莺……莺莺是吧?”连名字都软得很,喊起来让人觉得浑身别扭。
赵无异也觉得这场面像谈判,并且自己家老大一开口就落了下乘,弯腰在谢必诚耳边道:“元帅不用紧张,说不定只是碰巧长得像,根本就不是……”
“小王八蛋找抽是不是!”谢必诚老脸一红,凶狠地骂了他一句。
再看向许莺莺时,他眼神闪了闪,余光看到秦西同样淡定的样子,觉得自己被压制下去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想。
然后猛一拍桌子道:“许莺莺是吧?把你从小到大所有事情都给我说清楚了!”
许莺莺被他这下拍桌震得指尖一晃,茶水差点洒出来。
秦西干脆把她手中的杯子拿下了,扫了眼谢必诚,道:“别对她——”
“——这么凶。”赵无异接了下半句,然后走了两步站到了许莺莺身后去了,表情诚挚道:“元帅,我觉得你已经输了,我还是站到这边吧。”
谢必诚:“……”
谈判刚开始,对方主帅还一句话没说呢,自己这边已经有大将倒戈了。
有点生气,可是看着许莺莺,又觉得不是很生气。
他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先开口说什么才好,说轻了感觉没气势,说重了怕吓着小姑娘。
倒是许莺莺没把他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也没回他的问题,很平静地问了:“你女儿是哪一年丢的?为什么会被弄丢?”
她最想知道的就是后面这个问题,谁家父母会不小心把孩子弄丢了啊,真是太不靠谱了。
前一个问题好答,年份季节都与许猎户夫妇捡到许莺莺时一致,后一个问题就有些难以启齿了,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清楚。
大概就是谢家老夫人,也就是谢必诚的后母,当初偷偷带五个月大的孩子去城外上香,回来后孩子就没了。
说是被流民冲撞了,有人想要劫持她勒索财务,谢老夫人带着孩子躲藏,可是小孩子不懂事一直哭,她就把孩子放在别处了,躲开了流民之后忘了把孩子放在哪了。
谢必诚说这些时,脸色难堪,好不容易说完了,羞愧地几乎抬不起头,许莺莺也一言不发。
还是赵无异心念旧主,在一旁解释道:“后来老太婆就被送到乡下去了,元帅与夫人循着线索到了庸州府一带,十多年来从未停止过寻找。”
“什么线索?”许莺莺追问。
谢必诚犹豫了一下,答道:“当初包着我家女儿的那块包被上有我谢家家徽的刺绣,我女儿她是被好心人捡走了,对方留了半块系在了树上,还托人指了路。”
他盯着许莺莺,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低沉问道:“你说你是我女儿,那你可见过那半块织锦包块和上面的图腾?”
“骗人。”许莺莺说道,声音听着委委屈屈的。
谢必诚脑袋一沉,感觉心里有点发凉,她说骗人,那是不是两边信息不一致?她不是自己女儿?
他呼吸重了些,感觉全身血流都在加速,想快点听许莺莺说下去,为什么说自己在骗人。
可是许莺莺那边已经跳转到了别的话题了,是秦西听她声音不对劲,弯了腰提醒她:“不准哭啊。”
许莺莺听了他的声音,转过身想要去抱他,被他按住了双臂转了回去,“别乱动,都看着你呢。”
“我才不哭。”许莺莺带着鼻音道,“他根本就是在骗人。
秦西轻轻摸了下她的眼睛,确定没事后,跟着坐到了她身旁道:“你确定那是你家家徽?谁家家徽会是一片云?”
“就是,明显是在说谎。”不让抱,那许莺莺就去拉秦西的衣袖,这次他没不让拉。
谢大元帅一颗心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现在又是热血沸腾,粗着嗓音道:“那不是云,是火焰。”
说着一把扯开了衣襟,露出胸口处的青灰色的火焰纹道:“就是这个图腾!”
秦西看了过去,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说不是,它确实和包被上的图案相似;说是吧,你又明显感觉一个是火焰,一个是云朵……
许莺莺不明所以,拉了下秦西的手腕。
秦西呆板地与她描述了下谢必诚展示的图案,许莺莺也懵了。
谢必诚脸又黑又红的,压低着声音道:“那是你娘绣的,她就喜欢舞刀弄枪,绣工特别差,所以绣得不怎么像。”
他说完身后的周子佑咳了两声,谢必诚看着更心虚了。
但是许莺莺知道那包被上的图案,就是他女儿没错了!
在自家女儿面前不用怕丢人,他厚着脸皮道:“东西放在元帅府里了,你要是还不信,就跟我回去,我找出来给你……给你秦大哥看。”
许莺莺没有说话,他又小心翼翼道:“正好回去见见你娘……你想不想见她?当初你被弄丢了,她提着刀要砍了那谢李氏……”
他也是憎恶那个老太婆的,不肯喊她一声母亲,一直称呼为“谢李氏”。
“我与你娘必须有一个留在庸州府坐镇,她是来不了的,你愿意去看她吗?她之前听子佑送了消息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一天能睡好觉,一直都在惦记着你……”
许莺莺听着就扁了嘴,又想要哭了。
情绪刚上来下巴就被人抬起来了,秦西道:“不准哭!”
赵无异也劝道:“元帅快别说了,你家这小姑娘娇得很,要是真哭得眼瞎了,看你上哪后悔去。”
谢必诚眼睛一红,千言万语都吞下了肚。
秦西用力捏了几下许莺莺的脸,把她注意力转移走了之后,转向谢必诚道:“我们原本就是要去庸州府的,把明月镇安顿好,马上就能出发。”
谢必诚大喜,正要着人安排,又收了笑去看许莺莺,试探地问道:“……莺莺……莺莺你说呢?”
赵无异跟个墙头草一样又跑到那边去了,在他耳边道:“行了,他俩有一个松了口就没问题了,放心吧元帅!”
谢必诚高兴起来了,马上让人去庸州府送信,送信的人刚走,秦西忽然想了什么似的,神色严肃了几分道:“在去庸州府之前,有个事情需要先说一下,你听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带她回去。”
谢必诚见他这么严肃,也正经起来道:“你说。但是什么事都没关系,好不容易找到了肯定得带回去的。”
秦西也觉得自己要说的应该算不了什么问题,可是该说的还是得说,他道:“我们是先找去京城的,在京城得罪了人,对方权大势大。”
“这算得了什么,想当初老子在京城……我在京城,也是得罪过……人的,不妨事。”谢必诚言语中含糊了一下,大手一挥,丝毫不在意。
他听赵无异说了与秦西、许莺莺相处这么久以来的事情,觉得他两人根本不是会主动招惹别人的人,得罪了别人,那肯定是别人的错。
继而倾身问道:“京城混蛋多得很,可有被人欺负?”
虽然都欺负回去了,但是受过的委屈和伤疤都还在,更何况对方是荀盛岚那狗东西,该告的状还是得告的,“有的,太多了,一时说不完。”
谢必诚一听就怒了,道:“哪些个王八蛋敢欺负我闺女?”
这就得让许莺莺跟他细说了,反正她最擅长告状了。
出发去庸州府之前,谢必诚留了大批将士在明月镇与府衙,下了命令务必将盘牛山贼寇一网打尽。
秦西这才知道,胡人已交了降书,庸州府正在和谈,谢必诚这才能离了驻军前来讨伐贼寇,那个独眼的半眼鸿是被他一路追逐,逃窜至此的。
启程那天,镇子上的人相依送至街头,秦西一一与人道别道谢,将许莺莺抱上马车后,又捋了捋她的头发,一转脸对上谢必诚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秦西后仰了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谢必诚视线在他与马车之间来回了几下,回想着先前看到的他与许莺莺的互动,沉着脸道:“你一直都是这么……”
“秦大哥!”马车里许莺莺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秦西掀了帘子,捉住她胡乱摸索的手道:“坐好了别乱动。”
许莺莺反握住了他的手,拽了一下道:“那你快点上来啊,我一个人多无聊。”
她说完偏了下脸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和秦大哥,我自己心里清楚。”
她没喊名字或者称呼,但是明显是在和谢必诚说话。
谢必诚盯着那两只交握着的手,脸又青又白,气息有点不太稳。
秦西刚注意到他的异常的同时,许莺莺忽然捂着眼睛说道:“这个光好刺眼。”
他立马把谢必诚抛到了脑后,进了马车,把车帘拉了个严实。
后面骑着马的赵无异吹了个口哨,幸灾乐祸地与周子佑道:“这算得了什么?更刺激的元帅还没看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 许莺莺:在我没有彻底拿下秦大哥之前,谁都不能戳穿我们之间的亲近与暧昧。
小可爱们节日快乐~
修错字晚了几分钟,下午有点事不确定有没有二更,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尽量明天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