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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美少年满身是伤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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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流由北而下,今年的降温来得猛且急,雨水淅淅沥沥下了一个星期,就把这偌大的都市拉入了冬季。

    任时休裹紧身上的外套继续笔下的习题,自修室的中央空调坏了还没人来修,体感温度已经降到三度以下了,其他学子扛不住这杀千刀的魔法攻击,陆陆续续跑到隔壁自修室蹭暖气。

    眼看橙黄色的木质桌椅越来越空,温度也随着人群的流失越来越低,任时休只是一个劲地低头刷题,时不时举手哈气,鼻尖冻得通红。

    指腹翻过一页,任时休的眼皮一抖,呼出来的气体变成白雾萦绕在他俊美无俦的脸庞,高挺的眉骨连着鼻梁打下一片阴影,让他本就不友善的面相更凶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的不是医学笔记,而是一本令人痛恨的犯罪记录。

    那是一幅铅笔素描。

    一个裸身的青年站得笔直,他双目紧闭眉头轻拧,背着一对若有若无的翅膀,脸颊似乎有泪水划过……

    其实当时任时休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骨骼部分,剩下的时间他一直在照着余见的模样做添笔。

    从潦草的人体线条到阴影面分布,又把睁眼改成闭眼,最后甚至加上了并不存在的泪痕和翅膀……

    回去以后这幅画就被他信手夹进某个地方,那会他满脑子都是郑雯雯的一句“余见险些被一个学长强了”,内心五味杂陈,忽然有点明白余见为什么那么抗拒他了……

    思前想后的任时休决定到此为止,反正人体骨骼画一遍也记住了,也没有什么别的需要他帮忙的部分,所以第二天就把这张图遗忘在了脑海。

    谁知道夹在了笔记本里,复习的时候总会看到。

    任时休拿起这幅画,仰起上半身把头搁在靠椅上,然后举起纸张放到灯下,纸张有些透,看上去就像逆光而站的天使背着不属于他的业障,无力地在阳光下张着羽翼,想要获得某个人的救赎一样。

    他刹不住车地勾起嘴角,笑得邪魅,“不知道我会不会原谅你呢,余见。”

    “如果我做了什么需要让你‘原谅’的事,还请任同学不吝赐教。”

    陡然一个温柔似水的音色响起,语气却凉得人心头一紧。

    任时休蓦地坐直了,连续一个星期的高强度学习让他多了丝狼狈,不像平日那么注意形象,脑袋顶的黄毛这里一卷那里一翘,蓬松得如同母鸡孵蛋用的草窝。

    余见坐在桌子对面,一如既往的黑色大衣,头发乌黑柔顺,衬得那侧颈越发雪白。

    任时休正想问他过来干嘛,就见他掏出一本厚实的“java语言”随意翻了一页,纸上密密麻麻的笔记。

    任时休:“……”

    原来是过来搞复习的。

    他悄无声息地把画重新夹进笔记本,故作自然地揭开了下一页。

    两人就这样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埋头孜孜不倦学了很久。

    笔尖摩擦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穿插着纸张翻动的呼哧声,把这一刻拖得无比漫长。

    不知道过去多久,任时休今天的任务全部完成,他一气呵成地盖好笔帽伸一个懒腰,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稍微一蹬,就蹬到了对面人的脚。

    任时休下意识地收回腿,“啊,抱歉。”

    “没事。”余见没有抬头,视线停留在书本上,从任时休稍高的位置看过去,这人纤长浓密的睫毛像半开的折扇,睫尖沾着冷光,被呼出的白雾融出一道光圈。

    或许是太冷的缘故,他精致的鼻头也泛着一层红晕。

    任时休忽然有种在那张画上再多加几笔的冲动。

    “看够了吗。”余见保持低头的姿势抬眼道。

    任时休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有些不爽,浓眉皱起来,换上审视的目光打量他,“这里空调坏了,人都走光了。”

    现在这个自修室除了他们,找不出第三个活物。

    “所以呢。”余见旋上钢笔帽,坐直对上他的眼睛。

    “所以你故意坐在我对面,是有话要说吧。”任时休后仰身体靠上椅背,大长腿一伸,就碰到了他的脚踝,“有屁就放,我不喜欢和拧巴的人打交道。”

    他这次没有说抱歉,也没有收回腿。

    余见挪了挪脚,貌似是败下阵来,“是我误会你了,我想说句对不起。”

    “误会什么。”任时休明知故问,大爷似的双手环胸,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余见放松的五指一僵,随即缓缓收紧,“你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任时休笑了,“你这还是没说你误会了什么,余见小朋友,要不要我把话问得明白一点,你误会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余见闻言眼神蓦地冷了下来,他一把合起书本放进书包,一副要走的样子。

    任时休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就像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眼看他拉上书包拉链,手臂穿过带子背在身上,起身走向门口。

    “喂——”

    余见的脚步一顿。

    “你总是这样逃避好意,讨好恶意吗?”任时休富有磁性的声音不带任何私人情感,淡漠得让人心底发凉。

    余见没有动作,可掩在衣服下的脊背直线一路绷紧没入窄窄的腰和修长的腿,就像是对这句问话本能的排斥。

    “好人的善你视而不见,真正的恶你视若珍宝,”任时休冷嘲热讽地道,“就像你看不见我对你的善,甚至把它当成恶,那群搞校园暴力的人你却能主动示好,你他妈有病吗?”

    “……没有。”

    一个堪比蚊子嗡的声音落入耳畔,任时休不胜其烦地咂了咂舌,“我他妈跟你说两句话得折寿好几年。”

    “没有人对我善意过。”说着,余见堪堪转过身,露出一对蘸着水汽的眸子,漆黑的睫尖泛着白凌凌的水光,他又强调了一次,“从来没有。”

    任时休:“……”

    在余见转身之前,他本来都打好了“那是你把别人的好误解成了坏”的腹稿,结果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顿时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真正经历过黑暗的人才能有这样一双眼睛。

    不甘、不满、不爽……最后砌成固若金汤的壁垒,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在名为“人生”的荆棘林中活下去。

    不依靠任何人地、昂首挺胸地、坚强地活下去。

    任时休举起双手长叹了一口气,“我投降,算我输了。”

    余见:“……”

    任时休抽走笔记本里的画,细细观摩了一阵,起身走近那个千疮百孔的身影,牵起他的左手,将画放了上去。

    余见:“你这是干什么。”

    他知道这张画,当时趁出门拐角的时候,用余光不偏不倚地瞥了一眼。

    任时休嘴角微弯,眼神柔和了一些,“这是我对你的尊重,我眼中的你,是天使的样子。”

    余见:“……”

    他表面只是惊讶地放大了双眼,实际耳朵尖红了个透。

    任时休一根一根按紧他的手指,让他拿起这副画,接着话锋一转,“下周六上午十点半,我约了朋友去海边吃烧烤,两天一夜,旅馆已经定好了,你要不要也一起。”

    尾音在没人的自修室散出点点回音,余见愣了好半晌,画纸在他手上发出呼哧的抖动声,任时休也不急,安静地等着回应。

    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落在地面,敲下一段沁人心脾的音符。

    “嗯,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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