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真爱一世（八）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春芽心里清楚，大小姐这是什么都知道了，在给她坦白的机会。她暗戳戳地在心底比较了一下，意识到大小姐应该比小少爷更可怕、更有手段后，她毫不犹豫地跪下，向十样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吕崇光分给她的任务倒是好完成，就是要她往茶杯里倒上一些特别的药粉，保证十样喝下了就行，其余的事都不用她操心。

    看到以冬走出大小姐的屋子，且直接往家外头的方向去，春芽觉得机会来了，便干脆地动了手。

    “这任务倒是简单，那你也简单点处理。就跟吕崇光说，事情你已处理好，这总是办得到的？”

    看春芽很肯定地点点头，像是下保证一般，十样摆摆手，让人做事去了。她倒是要看看，吕崇光能想出什么幼稚的陷害手段。

    春芽离开后没多久，屋外想起一道试探性的声音，是属于吕崇光的。

    他一改往日对着十样直呼其名的态度，轻轻喊了几声“姐姐”，听得十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听她始终没有回应，吕崇光像是放了心，满意地离开了此处。

    吕崇光走后，十样仍旧保持了一阵子的无语。他分明只威胁了一个同她几乎没有关系的丫鬟，以至于自己不得不亲自过来试探，他哪儿来陷害人还能成功的自信心？

    看样子，原主还是颇有手段的，吕杨氏的人，她拔除得很干净。这样一位女子，怎么偏偏在弟弟身上被下了降头？

    从这个角度出发，十样估摸着，下面几步计划恐怕都得吕崇云亲自执行。毕竟，春芽什么都不知道，春芽只知道自己要给人下药。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双颊通红、看上去就有些问题的男人被推进了屋子。

    在男人猛地扑过来前，十样一个手刀劈下去，男人便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她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倒霉春芽那更倒霉的弟弟么？难怪他会神秘失踪，原来是被绑到这里陷害她来了。

    一对姐弟，两种用法，陷害同一个人。吕崇光和吕杨氏倒是挺会安排。

    事情巧就巧在，十样的安排和吕崇光的安排虽不是同一时间开始的，却在几乎同一时间结束了。

    在吕崇光带着吕家宗族的长老冲进屋子时，十样已经带着夏茂宜同府上的几位老人等候多时。

    见到他们这个架势，吕崇光并没有意识到，十样是冲着自己来的，只以为她是在奋起反抗，所以没生起任何想要逃离的念头。

    直到十样秀眉一拧，直截了当地将矛头对准了他。

    “各位长老来得正好。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几位也不是外人，我正在调查吕崇光的身世之谜，各位不妨替我做个见证。”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分明是来捉奸的，怎么临到这里对象却变了。

    他们忽然就成了瓜田里的猹，疑惑不解的同时又急迫地想要吃瓜。

    那几位老仆，一些长老是见过的，甚至还有几个是他们本人亲自安排着塞进吕家的关系户。吕氏家族发展最好的就是他们这一支，大户人家不可避免会有几个穷亲戚，这几个人就属于这种。

    当初这些人被辞退，长老还以为是吕老爷的授意，认为自己被拂了面子，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十样将他们请出来说话，并表明当初将人赶走的是吕杨氏后，长老们心里的那杆秤就已经有了倾斜。对于自己人的话，长老也会更信几分。

    哪怕他们一开口就指明，吕崇光并非吕老爷的亲生儿子，长老们也在惊诧之余，很自然地生出几分想要相信的心。

    什么都不知道的吕崇光乍一听到这话，料定十样是在往自己和母亲身上泼脏水，当场就闹了起来表示不满：“你胡说！吕十样，你到底为了什么想要陷害我们母子！为了霸走属于我的那份家产，你竟然恶毒到这种程度吗？！”

    十样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漠然：“究竟是不是陷害，几位长老自然会有自己的决断。你不也是相信他们的能力，才将他们请来主持公道的么？”

    吕崇光被噎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人一把按在了一边。

    夏茂宜冷冷地瞪着他，语带威胁：“小少爷，为了避免受皮肉之苦，事情有个定论前，还是请您少说几句吧。”

    感受到对方似乎将一件奇怪的东西抵在了自己腰上，吕崇光心底忽而感到有些恐惧，竟真的不再言语了。

    在吕崇光把嘴闭上后，事情进行得顺利许多。

    那些旧仆人一一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其中有几个还在当年帮着接生了吕崇光的，能清楚说出后者身上有哪些胎记。

    据她们反映，吕崇光出生的时间，是不大对的。稳婆一看他就知道，他是足月出身，但吕杨氏给出了足够的封口费，于是他就成了“早产”，这日子是对不上的。

    几句话问完，长老们心里又信了几分，已经开始推测奸夫是谁，并顺着这条线索追问下去了。

    有人很自然地提起了“龙行秋”这个名字，不知道情况的人则很自然地流露出惊愕的表情。

    一位旧仆人信誓旦旦地表示，他就是因为撞破了继夫人和管家的好事，才会被辞退的。

    对这一点，十样表示存疑。看过剧情的都知道，真正撞破他们好事的沛柔母亲，几乎命丧火海，最后也没能逃过一劫。如果真如他所言，吕杨氏和龙行秋必会赶尽杀绝，他哪里还有命好活？

    不过十样没有插嘴此事，免得有人疑心一切是她安排的。

    这个旧仆人提到龙行秋后，其他人纷纷附和，表示都曾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看到他与吕杨氏卿卿我我、甜蜜似夫妻。

    还有人从长相的角度，对比吕崇光和龙行秋的相似之处，想要坐实此等罪名。

    遗憾的是，始终没有人能拿出决定性证据。

    长老们也拿不定主意，便将目光放到了十样的身上。

    十样仍是一脸淡漠，仿佛事不关己。但她还是给出了建议：“既然他们二人现在被分开关在监牢之中，想个法子诈一诈他们，说不定就能得出个结果来。”

    龙行秋和吕杨氏被关起来后，互相之间就隔断了联系。从吕崇光今天的反应来看，他显然对自己的身世真相一无所知，这足以印证，当初吕崇光去看人，也仅仅只看了母亲，没有自降身份去探望一个管家。

    既然他们互相之间没有交流，那就好办多了。

    告诉他们两人，另一方为了减轻罪行坦白从宽，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抖了出来，包括过去的一些辛密。只要能诈到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这件事就算是成功了。

    此计策一经实践，很顺利地成功了一半。吕杨氏的嘴怎么也撬不开，倒是龙行秋，随便骗骗就开了口。

    吕杨氏直接将赃物戴在头上一事似乎给了他极大的冲击，让他确信吕杨氏已经背叛了他，是故意如此。既然吕杨氏不仁，他自然就不义了。坦白指不定能减轻罪行，他何乐而不为？

    龙行秋当着长老们的面承认了吕崇光是自己的儿子，全然不顾一旁亲生儿子难看的表情和想要杀人的眼神。

    长老们有着自己的盘算，以最快的速度敲定了对付吕崇光的方法——从族谱上除名，赶出吕家。

    这正好也是十样想看到的结果，所以她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至于吕杨氏和龙行秋，按照吕家祖宗的规矩，他们是要被沉塘的，但被十样阻止了。十样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要他们先受到律法的制裁。

    吕家被盗的这笔糊涂账都还没算清楚，当年二人杀人放火的事也不可能大事化小，不把事情全部处理好就让他们死，这可就对不起其他人了。

    在吕崇光被除名后不久，吕杨氏和龙行秋二人售卖赃物的渠道也被官府挖了出来。谁能想到他们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得如此决绝，甚至当年□□也用的是同一条渠道呢？

    牵涉到沛柔母女的那桩陈年旧案也被翻了出来，被雇佣的杀手并不知道她们被夏茂宜救出死里逃生，所以二人直接背负了两条命案。

    这下好了，盗窃罪直接升级为杀人罪，就算龙行秋坦白从宽，也逃不过秋后问斩这唯一的下场。

    吕崇光被赶出吕家的那一天，意外碰上了沛柔。

    沛柔是到吕家来碰运气的。据她观察，最近吕家大概发生了一件大事，每天都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进进出出，她要是能把握好这个机会，说不定就能趁乱混进吕家，见到大小姐。

    有一说一，现在的日子，不止吕崇云，她都有些过不下去了。她看不得大少爷如今日那般堕落，也受不了大少爷对自己的指责，这狠狠地伤到了她的心，她意识到，大少爷变了，不再是那个让她想要保护的小男孩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天粗茶淡饭、吃不饱又穿不暖的吕崇云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会为了他人的“尊严”，和亲姐姐闹到这种地步。

    他想要认错回家，便开始给十样写信，结果后者一封也没回。他偷偷去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的信像垃圾一样被吕家丢出门外，姐姐连拆封都不曾拆封过。

    他又瞒着沛柔回了吕家几趟，却连吕家的门都进不去。吕家的下人看到他跟看到鬼似的拔腿就跑，跑就算了还直接把门给闩上了。他没能见到姐姐，想认错都无从认起。

    经过这么些事，吕崇云对沛柔的埋怨从暗面转到了明面上。他开始在喝醉之余对沛柔动手动脚，沛柔除了受着，竟连逃跑也不敢。

    丢下大少爷，他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呢？这么担忧着的沛柔狠不下心来抛弃吕崇云离开。

    然而，她被打得有些怕了，故而比吕崇云更急着送他回吕家。